“刘家这可不行。我明儿便去回绝了,可别徒增事端。”
白蔹松了口气:“那我同爹爹一道前去吧。”
“不,这般事你别去,爹帮你料理了就是。”
姜自春背着手在屋里打了会儿转,始终还是放心不下,便在屋里坐不住了。
白蔹正在灶房里洗菜,偏头见他爹又出门去了,想必是要上刘家,他有些放心不下,在腰上擦了擦手,把围襟解下。
父子俩一前一后的朝着刘家前去。
刘姓是村里的大姓人家之一,宗族人丁兴旺,田产土地、牲口树木都多,房舍修的是城里那般的青瓦白墙,在村里很有些头脸,就是村长也要与之几分脸面,否则许多事情都无法传达下去。
白蔹远远的跟在后头,看着刘家的长工前来开门,听闻了他爹前去找刘金,并未让人进去,只在大院门口同他爹说了几句,好似是说的刘老爷没有在家,往村东的庄子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正想着是白跑一趟,忽而宅子背后又走来了一老一少,正巧是地主老爷刘金和他儿子刘五。
姜自春见到人微微一笑:“可巧,才以为刘老爷一时半会儿不会返回,倒是我好运气来的是时候。”
刘金背着手,虽是个地主老爷,但是常年在村野间穿走,即便比之村户的日子好过得多,可终究不似城中养尊处优的富贵人家,一张脸被太阳晒的黝黑,穿的再体面也掩盖不住村户之气,此时脸色又不多好,一张脸是更黑了。
见着姜自春也只斜了一眼,没有什么好脸色:“家中无人有病,没用得着大夫的地方,回吧。”
“刘老爷,我今日前来是想说我们家蔹哥儿的事。”
刘金以为是送白蔹的生辰八字过来想谈亲,可这当儿上他哪有这个心情,没好气道:“去去去,再有什么事也明日再说,我今天没空。”
言罢,刘金不耐烦的搡了一把身前的姜自春一把,扭身就进了自家院子里,刘五也紧跟在他爹的屁股后头,长工识趣的把姜自春拦在了门外。
白蔹见着他爹吃了闭门羹还险些被刘金撂倒险些冲出去,心里甚不是滋味,刘家当真是比城里的高门大户还要傲,他正欲要上前去,却来了个乡亲。
“姜大夫你在这儿可好,上回你同我那老头子换的药这朝又没了,可能再给我拿点?我正要上您那儿去。”
姜自春收敛起方才受了折辱而忿的神色,转而温和道:“上回开的药确也差不多是该用尽了,只不过我眼下还有事情,能否晚些,我再送过去。”
“您有什么事我等等也不碍事。”
姜自春应了一声,想去敲刘家的门,刘家长工却拦住道:“姜大夫您回吧,方才您也见了,我们家老爷今日心中不痛快。”
姜自春叹了口气,折身对村民道:“走吧,取药。”
村民见姜自春吃了闭门羹,长看了一眼刘家,走远了些村民才骂了一句:“这刘家用的着人的时候就客客气气,素日可傲着了。”
姜自春没说什么,只笑了笑。
白蔹见状收回了脚,没跟过去。
想着今日事情说不成,便就明日再来就是了,只是刘家这种态度实在是让人心寒,他又不是要上赶着嫁他们家,如此同他爹摆脸子作何。
等着他爹和村民瞧不见身影了,他也准备回去,却见着刘家开门出来个妇人,骂骂咧咧。
“那庄子里头的贵人不肯见咱们这样的乡下人家也不是什么怪事,自己上赶着去讨好巴结吃了闭门羹便同我甩脸子,算个什么男人,我这就回娘家去。”
白蔹闻声细下想再听两句,妇人年纪不小了却还哭哭啼啼的,也不掩面,似是就想让人晓得刘家待她不好一般。
这妇人是刘金的正头娘子,村里人私下说她是妒妇,因不满刘金有好几个小的总是闹腾。
三言两语的,白蔹大抵琢磨出了为何方才父子俩回来脸色都不好看,原来是在别人那儿被拒之门外了,这朝回来就摆谱儿也让别人吃回闭门羹。
白蔹远望了一眼东边,平垛上有一片修建宽敞的宅子,比刘家修的还漂亮阔的多,那是城里富贵人家在村野修的庄子。
像是这种庄子在村野也是常见,大户人家为了方便管理土地粮食牲禽所设的,日常都有管事的出没,时常能见领着雇农。
虽是同处一个村子,但庄子上的管事少有同村民来往,毕竟大户人家的奴仆也不是一般平头老百姓能与之比拟的,倒是村子里的地主喜欢去讨好巴结,毕竟攀上了关系就能和庄子背后的东家牵上一根线。
白蔹一直都晓得他们村有个大庄子,可却不晓得那庄子背后的东家是谁,听着刘家娘子说是有贵人,莫不是庄子的东家来了?
他一边走一边猜想着,可是又摇了摇头,便是那庄子的东家来了又关他什么事呢?左右那庄子里的人从来没请过他爹去看病,也拉不上什么生意。
白蔹正出神的走着,身后猝不及防响起了一道清雅的声音:“姜白蔹。”
第6章
这个点的村间小道人并不多,白蔹回头,只见身后立着个身着搪磁色交领锦缎的男子。
许是前来乡野,未佩多少珠饰,可贵气之人即便是轻车简装有意低调,行在这乡野之间也是出类拔萃至极了。
白蔹见到面如冠玉的人,左右竟也未带随从,既是惊讶他怎么会在此处,又有些心虚,索性一脸茫然无知,当眼前之人只是个问路的一般:“郎君找谁?”
宁慕衍轻挑疏淡的眸子,凝视了片刻面前睁着大眼睛装着无辜样的小哥儿,一语戳穿:“穿上衣服不认得我了?”
白蔹眸子一睁,微微张口。
“?!”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也是能拿出来说的?
宁慕衍不咸不淡道:“看来也并非如此。”
既是对方都这么说了,白蔹也不好继续装,换了个不慕权贵微有些气势的语气:“若是郎君是为着先前那事儿前来找我,实在是用不着。”
“为何?”
白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因为我已经打算忘记这件倒霉事,并且不知好歹的想和宁少爷能再没有任何瓜葛。”
宁慕衍眉头一拧:“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白蔹闻这略带一丝幽怨的质问,倒很像是自己始乱终弃了一般,他咬牙道:“便是郎君人中龙凤,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不讨厌正常人还能喜欢上不成?”
宁慕衍深看了他一眼,白蔹是看不透那双眸子下究竟想些什么,也就闷着由他看,半晌后才听人道:“我知道你不高兴,虽你我皆是受人构陷,但于情于理你都是吃亏的一方,我应当有所表示。”
白蔹有些闹不明白历来高傲的宁大少爷如何一改秉性,对一个折辱过他的小哥儿这么有耐心了,可不管如何,他不能被表象所迷惑走了老路。
“要表示是吧,也行。”白蔹手一摊,厚着脸皮道:“我一穷苦人家的小哥儿别的不贪,就好点银钱,郎君拿点碎银子就当把事情摆平了。”
白蔹板着脸,摆出一副拿点钱就能把我打发了,我很廉价的神色。
他深知这人厌恶什么,便是要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没用廉耻的市井小民,目光短浅,贪财好……现在已经不怎么好色了。
宁慕衍见他这般,果然蹙起了眉,脸色并不好看,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宁慕衍才有了动作。
白蔹见人终于无法忍受的侧身从袖衣里去取钱,他见状微不可查的呼了口气。
但瞧见堂堂宁府的大少爷半天才摸出几个铜板时,白蔹还是瞪大了眼睛,这抠搜的做派宁府的人当真也不管管!?
“我……我便值这点?!”
他虽不是真冲着要钱去的,可看着这点子铜板来打发他,不免还是有些气恼。
客气一下说给点碎银子宁慕衍还就真给点碎银子,这人倒是挺会顺坡下驴,便是那楼子里叫个最次的哥儿作陪吃酒也不止这点,亏他还能泰然自若的拿得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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