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道:“听闻慕衍对你倒是看重,还允你进出书房伺候。”
“大少爷心存仁厚,这才不嫌小医粗鄙笨拙。”
妇人见他承认进出了宁慕衍的书房,目光忽而凌厉:“你既是晓得慕衍对你看重,又怎还不知安分,竟然犯此番大错!”
白蔹眉头一蹙:“小医不知何错之有?”
“事已至此,你还不肯从实招来。”妇人冷声道:“尔等乡野粗鄙之人,一贯是不见棺材心不死。”
白蔹:“?”
谭芸见他一脸无辜,索性不耐招了招手,身后的老妈子便将一枚玉放在了桌上,而随之相伴的还有几幅字画。
白蔹早知此番前来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有想过是继夫人唤他前去想训话一番,不曾想玉佩竟然落到了她的手上。
思绪未敛,谭芸道:“府上历来规矩严明,你在抵暮园做事,又得慕衍厚待。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手脚不干净动邪念之心偷盗东西!”
白蔹当即反驳:“这不是我拿的!”
“不是?若非今日府中扫撒驱虫草药,下人在你的卧寝之处发现此物,当真还让你给躲了过去!”
在屋里立着的巧柔这时候道:“凡是大少爷所佩戴的金银玉器,上头都会细刻一个衍字,在你房中发现的这枚玉佩少爷曾有相同款式的也就罢了,恰巧上头也有一个衍字,难道你还想狡辩?”
“大少爷的书房近日也只有你可出入,这些字画不是你借机顺出?枉大大少爷把你从穷乡僻壤带进府中,你竟然品性如此恶劣,实在是污了宁府的门风!”
白蔹见着寻日在抵暮园温和办事麻利的巧柔,一改往日在园子见着他一口一个小姜大夫的客气招呼,嘴脸突变,口齿犀利的指罪于他。
白蔹胸口团了气,玉佩是他的也就罢了,竟还无端多出几张字画来,这是嫌弃一样东西不够,还有意多加栽赃?
以前他做妾一辈子要在府里讨日子过,畏畏缩缩,而下他不过是个来做工的,大不了被赶出去就是,又不是非得在宁府过活,没必要怯着随意受人欺辱。
“巧柔姑娘拿到这些东西时我可在现场了?凭何说这些东西就都是我的?”
巧柔秀眉一紧:“这可是在你房间里找到的!湫儿,你说!”
跪着的小丫头颤颤巍巍道:“奴婢今日奉命前去撒药打扫,原本天门冬是该三棱打扫的,可是他随小姜大夫出门了,撒药驱虫之事不可耽搁,奴婢便进了院子洒扫,打扫之时就在屋里发现了这些东西,当即禀告给了巧柔姐姐。”
白蔹冷笑:“知道的人说是前去撒药打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特意前去翻人住处。府里规矩森严,且先不说趁屋子的主人不在私自翻东西的人品性如何,再者我又未曾在现场,怎知不是栽赃!”
巧柔面色一刹,素日在抵暮园里装的老实,不想白蔹口齿竟然如此伶俐。
“园子里都是少爷用惯了的旧人,一心服侍少爷,历来安宁,除却你这个新来的,谁还会碰大少爷的东西。”
“纵是巧柔姑娘说得头头是道,可小医何必要拿这些东西?”
“自是你从乡野之地而来,想要谋取财物补贴家用。”
白蔹气愤,难道家中清贫之人就一定会偷盗不成。
谭芸摇了摇头:“慕衍到底是年轻,尽被你这般品行之人带进府中,你还有何话……”
话还未说完,一道声音便先行打断了她:“母亲此处今日这般热闹。”
听到淡淡的声音,屋子里的人下意识的向门口看去。
谭芸微怔:“慕衍!你如何过来了?”
“听说母亲把我园子里的医师叫了过去,我忧心母亲身体,这便赶过来瞧瞧母亲。”
谭芸见着宁慕衍来,有些惊讶,不过更多是不好看的脸色。
宁慕衍却是视若无睹一般径直过去,自行就坐下了。
谭芸见状张了张嘴,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我的医师说的不错,他没必要拿这些东西。”
谭芸闻声也不顾宁慕衍没受她的允许便自己坐下了,径直看向侧位上目光沉敛的男子,这话未免说的也太有些偏私了,而且还从向来不管家里仆役小事的宁慕衍嘴里,她既是觉得受了顶撞生气,又惊讶宁慕衍会这么偏袒一个医师。
“慕衍!”
宁慕衍平声道:“是我给他的。”
巧柔脸色一白,她没想到宁慕衍会来,更没想到宁慕衍会帮白蔹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有些怀疑的看向巧柔和地上的湫儿。
“慕衍,当真是你给他的?赏两幅字画也就罢了,这玉佩……”
“前阵子在庄子上偶感风寒,一时间叫不到大夫受了些苦楚,幸而是小姜大夫妙手回春,我一时高兴便把玉佩给了他。”宁慕衍面色无波道:“左右这般东西库房中也不止一件两件,难道有不妥之处?”
谭芸扯了个笑:“这般物件儿也并非贵重无价,府里多的是,你用于赏识看重之人也并未有不妥。”
宁慕衍微微一笑:“多谢母亲谅解。”
言罢,宁慕衍又把目光落在了堂室中局促立着的巧柔和跪着的湫儿身上。
“你们作何要诬陷小姜大夫偷盗?”
巧柔当即噗通一声跪到了湫儿身旁:“少爷,您的字画玉佩贵重,巧柔只听闻湫儿禀告,并不知晓是您赏给小姜大夫的,一时间也是警惕。”
“警惕?你今日警惕便轻信去私自翻人卧寝的下人,明日警惕是不是还要容着去我屋里翻东西的人?”
“奴、奴婢不敢。”
“你还有何不敢,我看胆子是比寻常人都大。即便是听闻禀告觉得事情不妥,大可等我回来处置,却径直前来母亲园子叨扰,是何居心?”
巧柔结巴道:“奴、奴婢想着少爷素日不如何费心下人之事,这才……”
宁慕衍冷声打断:“你倒是很忠心,惦记旧主。”
他眸色冷淡的看向跪着瑟瑟发抖的湫儿,径直处置:“湫儿借着打扫随意动人隐私,又还无事生非,找个伢子发卖了。”
言罢,宁慕衍转头看向谭芸:“园子里的小事还前来叨扰了母亲,是我之过。抵暮园里的奴仆我自行可发落,但巧柔到底是母亲园子里出来的,还请母亲再费一次心神做主管教。”
谭芸脸色异彩纷呈,见巧柔来报,她以为那小医师当真是犯了事儿,她想着借机处置既能彰显当家主母管理全家的威视,二来也可以打压宁慕衍的气焰,谁料竟然来此一招。
这下子巴掌高高举起来没挥向他人,倒是打在了自己脸上,她咬着牙道:“慕衍扛着一家的担子,这些不得力的倒是让你忧心了。放心吧,母亲会给你打理妥当。”
“如此深谢母亲了。”言罢,他站起了身:“既误会已解,时候也不早了,慕衍便不耽搁母亲用午膳了。”
宁慕衍行了个礼,看向已经有些神游的白蔹,眉头微皱。
他来晚几步,白蔹定是受了不少委屈,人都吓得有些傻了,他心中不是滋味,顿住步子又道了一句:
“巧柔,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却一连犯错,虽我已经劳烦母亲处置,但即便是母亲怜惜不舍重罚你,你若再回我的园子,我也不会轻易饶过。”
说完,他不顾谭芸难看的脸色和巧柔白的像张纸的脸,放轻了些语调同白蔹道:“回去吧。”
第20章
白蔹跟在宁慕衍的身后有些出神,惜锦园的人惊异宁慕衍会为了一个小大夫亲自前来解围,他何止又不惊讶呢。
昔年他在府里唯唯诺诺被主子叫去训话百般挑剔嘲讽之时,倒也是想有人替他说句话便好了。
可是偌大的宁府各自为主,妈妈丫鬟哥儿的,哪个会帮他说话,不跟着一道笑话就是谢天谢地了。
而今他心中早已风沙成墙,自也可撑着从容面对之时,却有人开始袒护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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