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侯爷直起身,微微低着头,满是恭敬之色,回道:“是臣之前想岔了。”
“若你为主将,朕便放心了,”景仁帝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却是又开口说道,“不过你说的也对,京中禁军不可一日无帅,可朕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谁能当的了这份大任,爱卿心中可有适合的人选?”
谢侯爷怎么可能敢会有合适的人选?也只能回道没有。
“爱卿放心,”景仁帝满面皆是恩重之色,说出的话却是有着天壤之别,“就算你离了京,也不必惦念家里,朕会替爱卿好好照看的。”
好好照看?却真的是可笑至极,这话背后真正的意思,却分明是在威胁。
直到现在,景仁帝竟还是心存疑虑,以至于要拿着谢家众人做要挟,生怕谢侯爷之后会生出异动。
这可真的能称得上是算无遗策,也真真是教人心寒。
谢侯爷眼神一暗,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很哑,却只能“谢恩”道:“微臣何德何能,真的是劳烦圣上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景仁帝笑着摇了摇头,又转而说道,“战况紧急,事不宜迟,朕这就下令……”
这一君一臣对立着说话的样子,远远望去,真可称的上是“君臣相得”的一幅画面。
直到天色渐暗,谢侯爷才终于回了府,而谢家众人,一直都在正厅中等着他。
见他回来,谢夫人连忙迎了上去,在她身后,谢凌与和贺摇清也站起了身。
谢侯爷颇有着几分疲惫之色,看了他们良久,最后缓缓叹了一口气。
“圣上已经下令,等到后日卯正之时,就让我带兵离京。”
谢凌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怔怔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谢侯爷心中满是忧虑,却还是安慰地笑了笑:“这有什么值得伤心的?能领兵前往战场,这是件好事。”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谢侯爷摆了摆手,只说让他们先回去,“我后日便要出发,时间紧迫,还要赶快去做些准备,你们就先回去,凌与明日找个时间来我书房一趟,我要给你交代一些事。”
谢凌与应了是,谢侯爷没有时间再多做逗留,就先离开了正厅。
而后直到天色漆黑,已经过了夜半的时候,谢侯爷才终于得了一口喘息的机会,便回到了卧房。
而直到现在,这卧房之内,竟还点了一盏烛光。
谢夫人一直坐着等他回来,可时间真的是太晚了,此刻她左手撑着额头,双眼微闭,眉头却颦地很紧。
谢侯爷恍了一下神,然后轻轻掩上了房门。
只是轻微的一点响动,却让谢夫人猛地惊醒,她坐在这里直到夜深,便只是为了等他回来,此时却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可双目却终究是越来越红,直到怔怔地落下泪来。
谢侯爷叹了一口气,走到夫人身边,声音轻柔:“这是怎么了?你难道还不信我吗?等到击退北狄,收回领土的那一天,我定是还会回来。”
“我不明白,”谢夫人声音颤抖,泪水夺眶而出,“你骗不了我,皇上为何突然同意你上战场,就算你现在不说,我也能猜到。”
“那又能怎么办呢?”谢侯爷说着,又重复了一遍,“那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北狄在我大乾领土之上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水深火热吗?总有人要站出来的,那为什么不能是谢家?若能我这条命能换得一分安稳,也算得上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谢夫人喉头哽咽,几乎是说不出一句完整地话。
谢侯爷叹了一口气,安慰地抚上了她的手,轻声说道:“我走之后,家里就交给你了。”
“我会照顾好家里,”谢夫人已经是泪如雨下,最后哽咽道:“我们在家里等着你凯旋而归。”
“好,”谢侯爷笑了一声,双眼却也红了,“秋柔啊,你跟了我一辈子,却是半分也不得安稳,真是苦了你了。”
宋秋柔,便是谢夫人曾经的名字,而自从嫁到谢家之后,所有人便只称她为谢夫人。
谢侯爷说着伸手轻轻擦去她颊上的泪,带上了几分调笑:“等到下辈子,你再见了我,可定要先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嫁给我了。”
谢夫人已经是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摇头。
她知道,他这般舍命守着的,不是景仁帝的江山,便只是为了大乾百姓而已。
作者有话说:
因为作者快要临近考试,所以要暂时停更一段时间,期间可能会随即掉落更新(有时间就会写),等到考试结束就会恢复更新(大概在一月左右),小可爱们抱歉抱歉!同时也祝愿临近考试的小天使们都能得到优异成绩~
第77章 轻柔喑哑
二月十九,金銮殿之上,景仁帝应众臣推举,命武安侯为主帅,赐虎符,暂担统率全军之职,另分领十万京城禁军,隔日领兵出发。
二月二十,武安侯出征。
出征当日,黑云压城,自发送行的百姓立满了长安的每一条街,为表恩重宠信,景仁帝一直相送至城外。
一碗黄酒仰头饮尽,摔碗声震彻云霄,谢侯翻身上马,向前疾驰而去,十万大军紧随其后,从远处望去,像是一条蜿蜒的巨龙。
武安侯这个名字,代指的从来都不止是一个人,而是谢家几代人以来,绵延百年的忠烈,这更像是一面旗帜,代表着只要谢家还有一个人,他们就会担得起“武安”二字。
谢侯没有回头过,狂风席卷着军旗在耳边飒飒作响,他的背挺得很直,像是凝结着谢家人永不弯曲的脊梁。
他知道,此次一去,九死一生,大概是有去无回,可所幸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他会继承武安侯这个名字,并且一直传承下去。
以武护得大乾安宁,所以才称之谓武安,他们所为的,从来都不是皇帝的江山,便只是大乾百姓而已。
而景仁帝身后不远的地方,谢家众人立在那里,挺拔沉默,像是与谢侯同出一源的杆枪,直至景仁帝回宫,众人渐渐散去,回到马车上,谢夫人才靠在车窗旁,静静落下泪来。
谢凌与伸手握住母亲的手,透过窗外落进来的光,才恍然发觉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鬓边竟也染上了几缕霜。
“父亲一定会回来的,他从不说谎,您难道还不相信吗?”谢凌与握紧了母亲的手,好像如此这般便能传递过去几分力量似的,“他会带着胜利凯旋而归,在这之前,我们家还要靠您照顾呢。”
是了,我还要照看孩子们呢,如此想着,谢夫人便好像又有了些许的力量,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声音像是欣慰,又好像是叹息:“你长大了。”
“在您这里,我永远都是孩子,”谢凌与故作轻松地露出了一个笑,又开口道,“小弟顽皮,往日有父亲照看课业,才不敢敷衍,儿子便想着在父亲回家之前,先让他到您的院子里住上一段时间,有您看着,想他也不敢再搪塞课业。”
这话才是假的,若是谢明渊还算顽劣,那想来天底下也不会再有几个更勤勉懂事的孩子了。
天大的一口锅从天而降,正扣在谢明渊头上,他微红的眼眶瞬间瞪大,正准备说话,就看见了兄长使来的眼色,只得默默认下这个“顽劣”的名头,央求母亲让自己住过去。
看着这兄弟俩,谢夫人终于破涕为笑,无奈地点了点小儿子的额头,这傻孩子也不想想,若他果真是那般“敷衍搪塞课业”之人,逃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千方百计地想住到自己院子里去呢?
她知道,这是兄弟俩怕自己寂寞,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安慰她罢了,她当然也不会点破,只开口应下。
马车停了。
谢凌与将母亲搀下马车,才往前方的另一辆马车走去,这马车比之谢凌与刚乘坐的那辆要好上不少,更像是皇家规格。
谢凌与掀开帘子,看着里面的人,眉宇间本来强行压下的忧虑伤感便多添了一份若隐若现的温柔,他伸出手臂,慢慢接下了一个人,这人今日穿着素衣,与谢凌与站在一起,一人俊朗,一人昳丽,不可不称得上是一对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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