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帝大发雷霆,可诺大一个太医院,竟全都无可奈何。于是无奈之下,景仁帝力排众议,发旨广召天下神医,可宫里人来人往,却都没有什么用,绝望之下得到了一个名字——南山药庐,医圣方成济。
景仁帝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又听闻这医圣性情古怪孤僻,便召人亲自去请。
这一请,便是请了三次。
而当时出了药庐,走进皇宫的方成济不会料到,他会被卷入一个怎样的泥潭。
谁都不知道,顶着医圣之名的方成济,更会用的,却是毒,所以他一把脉便知晓——这位皇后娘娘身体虚弱,压根不是得了什么病症,却是被下了毒。
那日的每一幕,方成济还能清晰记的。
他知晓这可能是宫里的腌臜之事,公然说出口恐有性命之忧,便只道自己医术不精,没有什么办法。
谢皇后面色苍白,眉目间全是病容,身形消瘦,闻言沉默了很久,眼眸之中的凄哀绝望令人不敢抬眼去看。
而后她强撑着道了谢,便命人请他下去。
那时方成济还算是年轻气盛,见这一幕,总觉得心里不痛快,便在离宫之前,设法悄悄传了信,告知她是被下了毒。
却未曾想到出了宫还没走多远,一个马车拦在了他面前,而马车上坐着的,赫然便是隐蔽出了宫门的谢皇后。
她请他为自己解毒,并以千万重金与一个承诺相邀,让他入太医院,保下她腹中孩子的性命,时限五月。
不论是千万重金,亦或是当今皇后的一个承诺,都不可能不让方成济心动,于是顺理成章地,他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于是当“治”好了谢皇后的方成济请命入太医院,景仁帝也不可能不答应。
从此,谢皇后身体越来越好,好似一直到临产之前都再没有什么风波,可方成济却知道,这些都只是表像。
这五个月以来,这位看似权倾后宫的谢皇后,不知被下了多少次毒,又在鬼门关里来回了多少次。
方成济其实很是疑惑,谢皇后身后站的是定国侯谢家,更是贵为一国之母,帝后情深的传言他本以为是世人太过夸张,但在宫里这么久,景仁帝对她的宠爱敬重的确是冠绝后宫。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究竟是谁敢明目张胆又三番五次地下毒,而谢皇后本人,又究竟为何只是默默严加防守,从不与旁人说过。
但不管是被瞒得再隐蔽的事,都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那毒究竟是谁指使下的,因缘巧合之下,方成济终究还是知道了。
——却正是那对皇后宠敬有加,所谓“情深”的景仁帝!
方成济知道这宫里腌臜,可却万不会想到竟能腌臜到这般地步,就算没有夫妻情谊,可谢皇后腹中怀的可是皇上自己的孩子,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皇帝究竟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
——方成济还能记得自己问出口时,那人的样子。
这人眉目生的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婉约动人,面色却依旧病白,身体是一直以来的虚弱,好似是能被风一吹便倒,抬眸望向自己的时候,眸子里仿佛浸满了黑雾,可那黑雾之中,却还有着一点光。
这光仿佛能灼了他的眼,于是宛若惊鸿一瞥般,方成济便再不能把她的事置之事外了。
他还清晰记得……还能清晰记起他出宫的那一日。
那一日,也正是谢皇后即将临产的日子,她最后一次召见了他,这人凤目微垂,眸子宛若流风回雪,却是开口说道:“你出宫去吧。”
她即将生产,身体更是虚弱,若再有什么不测怕就是一尸两命的结果,方成济当然不想答应。
可哪怕他医圣之命誉满天下,医术再高绝,终究也只是太医院的一介小小御医,又怎么可能拗得过她。
方成济出宫的时候正是傍晚,他总觉得不安稳,果不其然,等到夜深的时候,谢皇后便早产了。
那天正是大寒,说来奇怪,那年的冬天一直寒冷,可却从未下过雪,在那天夜里,第一场雪便落了下来。
他总觉得这场雪就是为她下的。
那天夜里,宫里突然来了刺客,传闻刺客逃窜之间闯入了太医院,还烧了一把火,火里找到一具尸体,从此以后,世人便都知医圣方成济被一把火烧死在了皇宫。
方成济却觉得,自己的确是死了。
从那以后,他得知了很多事情。
他知晓她出生的时候,天边忽然落满了朝霞,所以名曰挽锦,他知晓了她是谢家最受宠的女儿,他知晓了她不曾入宫的时候却是最爱舞剑,好像也曾对医术有过兴趣,而入宫之后,她便再没有碰过。
往后的很长时间,方成济整日都被烈酒淹没,混混沌沌不知今夕何夕,他不敢回想从前的事,每日都在痛骂,自己若是拼上这条命也不答应出宫,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他只是出了宫,他只是离开了不到一天,他甚至不敢回想,不敢再迈入京城,不敢再去看哪怕一眼。
如此一般的日子,好似已经过了很久,可方成济才渐渐发觉,深入骨髓的创伤随着时日的增多却并不会愈合结痂,反而会如同化脓腐烂一般,越发的让人觉得痛心彻骨。
可不管是什么,终究是被埋在了最深处,哪怕一牵就疼。
于是往后过了很久,某一天,他终于又入了京,深夜之时潜入皇宫,却是为了见上一眼那个她用命保下的孩子。
他潜到挽清宫的时候,那个孩子正在檐下坐着,抬眸望着天,周围没有点灯,小小的身影像是能被暗沉的黑夜淹没,眸子里一片空洞漠然——可那其中被黑雾笼罩着的一点微光,分明与他那逝去的娘亲分毫不差。
他看着这个孩子,浑身颤抖地几乎快要抓不住房檐,眼前瞬间模糊。
作者有话说:
从前的故事
今日第三更。
第66章 青丝缠绕
一直忙到了太阳西斜的时候,谢凌与才从城外回来,到了府内,问了侍从,竟得知贺摇清还未出宫。
如何才能呆了那般长的时间?谢凌与这般想着,不禁有些皱眉,又看了看时辰,已经快到戌时,思及昨日里小叔说过的话,便往谢疏寒的别苑走去。
没想到这一呆,便是呆了将近一个时辰。
告退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谢凌与往自己的凌安苑走着,有些略微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谢疏寒其人,哪怕向来温文和缓,不知为何却实在让人不敢亲近,说的每句话听起来都像是随口之言,可谢凌与却总觉得暗藏玄机。
天色这般晚了,谢凌与本以为贺摇清已经回来,此刻应就在房里等他,可却未曾料到屋里却仍是空旷的一片,只有桌上的烛火闪着光。
谢凌与扶在门上的手微微一顿,还未有什么动作,身后便又落下一个人影。
这人面容平凡苍白,眼瞳中不含半分神采,谢凌与认出来他便是自己醉酒醒来那日,贺摇清介绍过的“玄二”。
“主上命我传话,他没有什么事,不必担心,只是会回的稍晚一些。”
谢凌与颔首之后,玄二便又离去,几个瞬息就不见了踪影。
说起来之前两人还未说开的时候,贺摇清曾命这人跟在自己身边,当日在清泉寺地下冰室突然得知此事,自己好像还发了火。
不过现在想来,以贺摇清的身份和他暗中正在筹备的事,面对一个陌生的驸马,谨慎一点也是理所应当,现在倒的确是再没有派人跟着自己,谢凌与便早已经不在意了。
又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想着等着也是等着,便先去沐了浴,换上寝衣,把头发擦得半干,而后随意寻了一本书坐在椅上边看边等。
却未曾想到,看着看着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模糊之间却感到面前覆上了一片阴影。
睁眼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贺摇清已经回来了,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虽然谢凌与刚刚醒来神志还有些不清,但却能感受到这人身上的压抑,便让他觉得有些担忧难受。
谢凌与想起身为他倒一杯热茶,可贺摇清却站着不动,于是他便不好起身,但也不强求,温声开口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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