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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镝(35)

作者:凉蝉 时间:2020-08-04 09:58:56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靳岄的左臂捆扎着布带,非常严实。阿瓦让他解开给自己看看,靳岄起身就走。贺兰砜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他几乎撞进贺兰砜怀里。
  贺兰砜拄着拐杖,朝着阿瓦,言简意赅:“滚出去。”
  阿瓦带来的两个随从当夜都见过贺兰砜,对他又钦佩又敬重,见他出现原本十分高兴,此时面色都是一变。两人窜到阿瓦身边,齐齐出剑。
  贺兰砜把靳岄挡在身后,两柄剑几乎戳到他脸上。
  “滚。”他非常平静地重复。
  阿瓦示意两位随从离开,确保这檐下只有他和贺兰砜、靳岄三人。
  “靳岄是我的奴隶。”阿瓦说,“但我今天来是为他,也是为你。贺兰砜,我要你当我的随令兵,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成为王城禁卫。”
  贺兰砜看着火盆,半天没有吭声。
  “我救你的时候,不知道你是云洲王。”他说,“我带着狼镝去王城找你,我也不知道你会骗我。”
  阿瓦很沉默。贺兰砜又开口了,他这次说的是靳岄。靳岄扭头抬头看他,只能看到贺兰砜的脑袋。他的头发很整齐,浓棕色的,浓得近乎似黑。驰望原的初春非常冷,比靳岄印象中的倒春寒更料峭,昨夜细细地飘过雪丝,今日倒是阳光灿烂。他看到贺兰砜没梳好的头发翘在阳光里。院子里的春桃就在贺兰砜身边,已经憋了鼓胀的花苞,雪化了,枝条水光融融。
  “靳岄跟我回烨台,我们不会在北都长留。”贺兰砜说,“无论是我还是他,你都白费心思。”
  阿瓦点点头,轻声说:“你不肯做我的随从,我没办法。但云洲王想从这儿带走一个自己的奴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靳岄说:“我不帮北戎人做事。”
  “一身才华,就浪费在烨台这样的小地方,你真的甘心只做贺兰家的奴隶?”阿瓦压低声音,“靳岄,你不想回大瑀?北戎这儿,除了天君,只有我能脱去你的奴隶身份,也只有我能帮你回家。”
  靳岄又惊又疑,和贺兰砜对了个眼色。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阿瓦抓起一把刚烤好的豆子,“三天之后,贺兰砜,你若不去找我,我便再来跟靳岄聊聊天。”
  浑答儿和都则躲在一旁偷看,云洲王离开的时候冲他俩笑了笑,看不出喜怒。
  靳岄把装豆子的小篮拎回后院,贺兰砜跟着过去了。“他果然不死心。”贺兰砜说,“我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想要你。”
  靳岄一直以为贺兰砜对北都的事情,尤其是除了打猎、捉鱼、照顾卓卓之外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不禁奇道:“你居然知道?”
  “因为哲翁很年轻,阿瓦也很年轻。”
  靳岄瞬间便懂了。
  君王之家,连父子之间也埋藏猜忌。他们彼此珍重,但身为北戎天君,正当壮年的哲翁忌惮同样年轻的阿瓦。阿瓦今年不过二十来岁,若是正正常常等待哲翁老死退位,至少还得再过二十年。哲翁还有不少后妃,全都等着产下儿子与阿瓦抢夺继承人之位。
  北戎天君的继位者不依照年纪顺位,只看老天君更偏爱谁。现在的阿瓦是继承人,若有新的孩子诞生,一切都将新存变数。哲翁不想太早决定,而阿瓦不愿等得太久。
  “但我的印记是天君要打上去的。”靳岄问,“他为什么要把我赠给云洲王?”
  “天君很器重云洲王。”贺兰砜帮他整理篮子,“我不太懂,但虎将军说,天君疼爱云洲王,希望他有所作为,所以让他平定五部内乱中大展身手。他们都说,疼爱的时候也会心存忌惮。”
  靳岄坐在装货的马车上发愣。
  “很难懂。”贺兰砜说。
  “不,很好懂。”靳岄回答,“云洲王让我想起一个梁京的人。”
  “朋友?”
  靳岄一下笑了,对这个称谓嗤之以鼻:“我讨厌他。”
  他却不愿意跟贺兰砜多提这个讨厌的人。贺兰砜怎么都问不出来,只得自己在后院转悠。
  阮不奇刷锅功力精进,厨房里所有脏锅不知被她用了什么办法,全都刷得簇新。陈霜是客人,不用干活,他只围着靳岄转,在贺兰砜进厨房找肉吃的当口,已经跟靳岄坐在了一块儿,小声地说话。
  贺兰砜心里便立刻冒出一句话:我讨厌他。
  他走到靳岄身边坐下,不声不响地抓起靳岄的左手。靳岄像是被什么刺中了一样猛地抽回手:“别碰!”
  陈霜悄无声息地溜走了,后院里只听见浑答儿在前院劝说卓卓不要爬假山,还有阮不奇哐哐劈柴的声音。
  “我要看你的伤口。”贺兰砜说,“你这布带几天没拆了?”
  靳岄护着自己的左手,大步走向院门。贺兰砜不悦地拉着他,不由分手地把他袍袖推到手肘,强行拆开包扎的布带。
  “贺兰砜!”靳岄狠狠斥他,“松手!”
  贺兰砜手上没伤,力气比靳岄大得多。他几下就拆了靳岄裹伤的布带,烧伤的痂随着布条的拆解而脱落,靳岄手臂上只看到一个圆形的丑陋印记。疤痕是红色的,新生的嫩肉脆弱敏感,贺兰砜按了按,靳岄红着眼睛看他。
  “继续裹着这个,对伤口不好。”贺兰砜扔了布带,“不必敷药了,敞开就行。”
  他的手指细细地摩挲过那片初愈的皮肤,低头专注地观察。靳岄感到一种强烈的、说不清楚的不适。他悚然,又害怕,贺兰砜的手令他想起被灼烫的瞬间,又令他胸口震颤。
  他推开贺兰砜,匆匆捡起布带,将自己手臂草草缠紧。
  “天热了,你这样不行。”贺兰砜说。
  “不许提这个!”靳岄紧紧按着手臂的印记,“永远不许提,否则我恨你。”
  贺兰砜怔住片刻,没有继续安慰他。“你在怪我吗?”他问,“怪我把你带到北都,怪我没有及时救出你?”
  陈霜在院门外徘徊,不能爬假山的卓卓跑到这边来爬树。他一边盯着卓卓,一边偷听后院的争吵。贺兰砜离开时狠狠瞪了他一眼,陈霜莫名其妙,探头去看院里的靳岄。
  靳岄这一晚上搬着铺盖住进了陈霜的房间。他给自己拾掇了一张小床,陈霜见他面沉如水,但动作明显急躁,便想说些话逗他开心。
  “吵架是常有的事情。”他说,“床头、头、头……这床不好睡吧,你睡我那张。”
  贺兰砜把卓卓哄睡着之后,回房间才发现靳岄不见了。他出门去找,走了几步又回去了,关门声音极响,把隔壁的浑答儿吓泼了一钟酒。
  靳岄其实睡不着。他也会有愤怒的时候,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愤怒的时刻与情绪总是指向贺兰砜。贺兰砜是火石,轻易一磕就能让靳岄燃烧,让他说些平素不可能讲的话。
  左臂的伤疤确实已经愈合,但靳岄实在不愿意见到它。哲翁说他是驰望原的牲畜,每每想到此处,他便有作呕冲动,恨不能挖开那伤口,破坏它,撕扯它,它变成什么都行,只要不是奴隶印记。
  正因睡不着,陈霜房间窗户被打开的细微声音,靳岄霎时听得清楚。他起初以为是贺兰砜,但那潜入房间之人还带着一种奇特的气味,冷沁沁的,像雪,也像孤傲的香。
  靳岄一下睁开眼,那人已经俯身捂住他嘴巴。“嘘……”他笑着说,“别喊啊小将军,我要是被发现,可就说不清了。”
  是风尘仆仆的岳莲楼。
  作者有话要说:  陈霜之后给自己嘴巴安了道锁。
  ----
  今天,只有,靳岄亲手烤的香豆子。


第25章 伤疤
  岳莲楼今日打扮与初见时、或是在回心院时都不相同。他一头黑发全束在脑后,一身爽利的斥候服,腰间两柄剑。因他靠得近,靳岄发现他发上确实有细小冰珠,俊脸上没有一丝脂粉,所以身上气味才迥异于前。
  靳岄和陈霜几乎同时爬起身。岳莲楼轻轻关了窗,在靳岄身边坐下,问他最近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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