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纠 (四)(260)

　　姬阆一醒过来，就仿佛做了噩梦一样，虚弱的喊着：“郑儿……郑儿……”
　　太子郑就在他旁边，哪里都没去，一听姬阆喊自己，立刻握住姬阆乱抓的手，说：“父亲，儿子在呢，不要动，小心伤口疼。”
　　姬阆还有些迷茫，没完全醒过来，听到太子郑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紧紧抓住他的手，说：“这……这是哪里？”
　　姬阆的思维还定格在他掉下深坑，之后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了，太子郑连忙说：“在行辕，父亲，已经没事儿了，您安心养伤便是。”
　　姬阆这才完全醒过来，看着太子郑，掌心握着他的手，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凝视着太子郑，都不敢闭眼了。
　　太子郑心中一酸，说：“父亲，要喝口水么？吃点东西，一会儿要吃药了。”
　　姬阆慢慢点点头，觉得头疼的厉害，一动就难受，太子郑赶紧把案子上的水杯拿来，轻轻扶起姬阆，然后自己也坐在榻上，让姬阆靠在自己怀中，小心翼翼的给他喂水喝。
　　姬阆失血过多，再加上头被撞了，坐起来难免会晕，若不是太子郑坐在后面，姬阆差点仰过去，缓了好一阵，这才稍微好一些。
　　太子郑慢慢给他喂水，姬阆洒了很多，太子郑也不嫌弃，帮他擦掉嘴边的水迹，说：“儿子让人端膳食来，父亲好歹吃些，一会儿还要喝药。”
　　姬阆“嗯”了一声，太子郑让他靠着，自己则大步走到门口，叫寺人端来吃食，随即又大步走过来，回到了姬阆身边。
　　很快寺人端着吃食过来，太子郑小心翼翼的给姬阆喂着吃食，不是很油腻的东西，知道姬阆现在吃不下油腻的东西，失血和脑震荡都让姬阆不能吃油腻，看到油腥会觉得恶心，没有食欲，甚至反胃呕吐。
　　太子郑动作温柔，给他喂着吃食，姬阆小口吃了几口，便实在没有食欲，脑袋还眩晕，说：“为父吃不下了。”
　　太子郑赶紧说：“再吃两口，好么？一会儿要吃药，儿子怕您胃里不舒服，再吃两口，就两口。”
　　姬阆见他说话如此温柔，心中一动，也不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眩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张开嘴，又吃了一口。
　　太子郑笑起来，说：“再来一口，粥养人的，吃了伤口才会好。”
　　姬阆听他这么哄着自己，笑着说：“郑儿你在哄孩子么？”
　　太子郑也笑了笑，又给姬阆喂了一口粥，姬阆没有拒绝，虽然不是他舒服，但是仍然多喝了几口。
　　很快小童把熬好的药送过来，姬阆闻着那个味儿，直皱眉，太子郑亲自拿了药，用小匕搅拌着，慢慢吹凉，见姬阆皱眉，就说：“喝药罢，父亲还有些发热，喝了药就好了。”
　　姬阆闻着那苦味儿就不想喝，但是也没有办法，干脆拿过来，一仰头就喝了，哪知道又苦又臭，而且还辣嗓子，姬阆现在对味道很敏感，一下没忍住，“呕”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太子郑离得近，弄了一身药汤，但是一点儿也没嫌弃，看到姬阆趴在榻边上呕吐，赶紧给他擦嘴，扶着姬阆起来，说：“父亲，怎么了？”
　　姬阆摇摇头，难受的厉害，太子郑赶紧给他拿了水来漱口，这才稍微好一点。
　　姬阆吃不下去药，就算吃下去也会吐出来，太子郑让医官去调药，加了一些甜的东西，这才又熬了端给姬阆喝。
　　姬阆可算是喝了药，已经是黄昏时刻了，又该吃晚膳了，姬阆这才发现，太子郑一天都在自己身边，根本没有用膳，他眼睛底下都是乌青，从昨天晚上就没有休息，一直守着姬阆。
　　姬阆用了晚膳，说：“为父感觉好多了，郑儿你去用膳罢，然后再休息休息，为父这边有宫女呢。”
　　太子郑说：“我不放心父亲。”
　　姬阆执意要太子郑去吃饭，太子郑拗不过他，只好匆匆出门，都没有一会儿功夫，又回了营帐，竟然吃完了，也不知道怎么吃得，速度这么快。
　　太子郑回来之后，又一直守着姬阆，喝了药，姬阆就该休息了，毕竟他现在身体虚弱，多睡觉是对的。
　　太子郑让姬阆休息，自己守在一边，姬阆见他也很累，满眼都是血丝，眼底还有乌青，就拍了拍榻，说：“郑儿，你也躺上来罢。”
　　太子郑有些迟疑，不过姬阆坚持，太子郑只好走过去，然后坐在榻边上，说：“儿子还不困，父亲您先睡罢。”
　　姬阆说：“怎么可能不困，你眼睛里都是血丝，郑儿，别让为父着急，快过来。”
　　太子郑只好把外袍退下，怕弄脏了姬阆的榻，然后躺下来，离姬阆远一些。
　　姬阆看到这个距离，不是很高兴，非要太子郑过来，不过自己就要过去，他腿不方便，身上都是细小的伤口，一动就“嘶”了一声。
　　太子郑当即就往过去挪了一些，说：“别动，父亲别弄伤了自己，哪里疼，儿子去叫医官来！”
　　姬阆拉住他，说：“骗你的，谁叫郑儿你这么不听话。”
　　太子郑一听，这才明白，姬阆根本不疼，只是见自己不过去，所以装作很疼，随口“嘶”了一声。
　　太子郑十分无奈，姬阆抓住太子郑的手，突然说：“郑儿，是为父不好，当时说了难听的话，那不是为父的本意，你还生气么？”
　　太子郑摇头说：“没有，儿子从没生气过，是真的。”
　　姬阆这才松了口气，有些疲惫，靠着太子郑的胸口，就这么沉沉的睡了下去，分外放松。
　　太子郑则是僵硬着，等着姬阆呼吸平稳，然后低下头来，亲了亲他的发顶，低声说：“我怎么……能生你的气呢。”
　　太子郑看着姬阆平静安详的睡颜，顿时有一种感慨，如果是这样，自己肮脏的想法不被暴露，就这样一辈子，让自己守着他，也是足够了……
　　因为姬阆受伤，因此冬狩提前结束，太子郑护送着姬阆就回了王宫。
　　姬阆受伤，而且头部也受了伤，因此需要静养，不宜劳心劳力，于是就把很多事情交给了太子郑处理，正好也锻炼一下太子郑。
　　太子郑白日里很忙，所有的政事都交给了他，中午和晚上还要过来，无论多忙，都要抽空跟姬阆一起共用午膳和晚膳。
　　姬阆这些日子倒是清闲了很多，只是还有很多人给他选夫人，说如果此时有个夫人，那么姬阆受伤之后，就不需要太子忙前忙后的照顾了，可以让夫人来照顾，也非常方便。
　　只是陈国国君嫁女儿的想法却落空了，自那之后，姬阆再也没有召见过陈国国女，大家都知道，陈国国女自作聪明，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结果得不偿失，什么也没得到。
　　姬阆目前可不想立夫人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连走路都不能，若是立个夫人，指不定又会被谋害，他不相信任何人，除了太子郑。
　　太子郑今日忙得厉害，边关告急，狄人卷土重来，想要侵犯他们的边土，太子郑正在处理这件事情，思索着排谁去边关比较妥当。
　　但是中午的时候，仍然抽出功夫来，去了小寝宫，准备跟姬阆一起用膳。
　　太子郑急匆匆的赶到小寝宫，还是冬日，却跑了一身的汗，他走进来，姬阆便看到他了，说：“快擦擦汗，怎么这么急？”
　　太子郑只是笑了笑，说：“没什么，父亲，快用膳罢。”
　　两个人坐下来用膳，姬阆够不着的，太子郑都给他体贴的夹过来，自那之后，姬阆再也没提过立夫人的事情，姬阆觉得，可能是因为之前自己要立夫人，因此才惹急了郑儿，毕竟郑儿早年被虐待过，肯定有心理阴影。
　　两个人用了膳，气氛也很好，姬阆不想让太子郑那么快离开，挽留了他一下，太子郑虽然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但是听到姬阆挽留，还是心动了，就留下来和姬阆聊天说话。
　　这个时候却有寺人过来说，司徒的士大夫们前来，有事情想要禀明姬阆。
　　姬阆一听，皱了皱眉，如今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太子郑，司徒的士大夫竟然还有事情来找自己。
　　太子郑为了避嫌，就没有出去，反而留在了小寝的内殿，姬阆则是出去。
　　司徒的士大夫见姬阆出来，跪在地上，赶紧行礼，姬阆说：“不知爱卿前来，可有什么要事儿？”
　　士大夫连忙说：“天子，的确是要事儿啊！是关于太子的。”
　　姬阆一听，狐疑的说：“太子怎么了？”
　　那士大夫说：“天子！太子趁着您抱恙在身，不管朝政的空档，结党营私，拉拢朝臣，其心可诛，已是人人皆知了！天子请早作打算啊！”
　　姬阆眯起眼睛，顿喝了一声，说：“胡闹！”
　　那士大夫们连忙说：“对对，太子也太胡闹了！”
　　姬阆却冷笑说：“寡人说的是你。”
　　那士大夫吓了一跳，赶紧磕头说：“小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分虚言啊，好多同僚都可以作证，太子把持朝政，刚愎自用，滥用司法，还扣押了很多老臣，这实在是……”
　　姬阆笑了一声，心情挺好的说：“哦？寡人明白了，原来太子这几天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因此你们才准备弹劾太子，是也不是？”
　　那人似乎被说着了，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小人忠心耿耿，一心为了天子，绝不会夹带私心。”
　　“不会夹带私心？”
　　姬阆冷冷的说：“太子是不会背叛寡人的，就算天底下的人都要寡人不好过，太子也不会背叛寡人。”
　　那士大夫说：“天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姬阆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几点，甩了一下袖子，说：“闭嘴！再让寡人听到有人说太子一句不是，别怪寡人赐死他，不得再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