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纠 (四)(26)
酆舒被吴纠打趣了,顿时满脸尴尬,说:“王上,您别打趣酆舒了。”
吴纠笑着拍了拍酆舒的肩膀,说:“放轻松,酆卿好歹是昔日潞子国的权臣,权倾朝野,又不是没见过兵变。”
他这么一说,酆舒更是紧张了。
秦伯根本不知大庶长的事情,还一脸兴高采烈的走出来,笑眯眯的对吴纠拱手说:“楚王,请,今日可是咱们秦楚两国的大日子,请,上祭坛罢!”
吴纠笑眯眯的说:“正是正是,不过寡人觉得,今日更是秦伯您的大日子。”
秦伯没听明白,吴纠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站在秦伯后面的大庶长,说:“大庶长您觉得呢?”
大庶长不知吴纠什么意思,不过看着吴纠的笑容,总觉得不怀好意,不过大庶长觉得自己的做法万无一失,绝对不会有差错,楚国就算带着若敖六卒,但是也没办法和秦国郧国两路兵马抗衡。
大庶长干笑了一声,应和一句,说:“请君上与楚王,上祭坛盟誓罢。”
大庶长说着,还转头看了公子白一眼,公子白双手掩藏在白色的宽袖之下,腰配一把宝剑,整个人看起来高大威严,透露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配合着他俊美的容颜,当真是养眼的厉害,却又让人不敢鄙视。
吴纠笑眯眯的一展黑色袖袍,说:“请!”
说罢了,吴纠与秦伯便当前往祭坛上走,随即齐侯大庶长公子白,还有酆舒赵嘉几个人便跟随在后面,也慢慢步上祭坛。
祭坛巍峨,高耸而立,等上祭坛之后,似乎就能将四面八方看的清清楚楚。
上了祭坛,有人主持,只有两个国家盟约,也不必选出什么盟主了,首先开始歃血为盟,只不过祭祀的官员还没有来得及说开场白,大庶长突然抬起手来,说:“等一等!”
众人全部看向大庶长,秦伯一阵惊讶,说:“怎么了?”
大庶长笑眯眯的拱手说:“君上,老臣以为,歃血为盟此乃后话,若是秦楚两国的利益不能统一,那何来歃血为盟一说?就算歃血,也是白歃,岂不是浪费功夫?”
吴纠冷笑一声,说:“哦?大庶长您这话说的,好像是不想与我楚国盟约啊?这难道也是秦公的意思?”
秦伯一听,连忙呵斥大庶长说:“退下!你做什么!?不懂规矩么?”
秦伯随即又对吴纠拱手说:“误会误会,楚王不要见怪。”
大庶长却大笑了一声,说:“什么误会,老臣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楚王,如今老臣就想再问您一句,这庸国的土地,该怎么分!若是不能达成一致,那为何要歃血为盟?!岂不是笑话!”
吴纠幽幽一笑,说:“之前酆卿已经说过了,在请秦国发兵之前,也已经说过了,秦楚各得庸国一半。”
秦伯一听,一人一半,虽然不是很愿意,但是这具体的商量,也是后话,等歃血为盟之后,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最不济不就是一人一半,若是谈的好了,秦国没准还能得到大一半。
但是大庶长似乎不这么认为,说:“我秦国在攻打庸国的战役中,出力最多,而且最先发兵,若是没有我秦国开战,你们楚国又怎么可能攻入庸国方城?如今若想歃血为盟,秦国必须占多一半庸国土地,否则……”
大庶长说着,吴纠立刻冷声说:“否则什么?”
秦伯听得冷汗直流,不知大庶长是不是今天早上吃错了什么东西,仿佛恶鬼附身一样,立刻呵斥说:“住嘴!你做什么!?要反了么?!孤何时让你说话了!!”
大庶长却一笑,仍然继续说:“否则……可别怪我秦国动粗了!”
他这样一说,突然招手,就听到“哗啦——!!!”一声,竟然是兵马围攻上来的声音。
在秦伯惊讶的目光下,黑色的甲胄,从四面八方围攻上来,竟然像是潮水一样,就将吞没整个行辕,将祭坛围了个水泄不通。
祭坛下面站着都是士大夫们,士大夫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立刻被手执长剑的士兵围住,定眼一看,竟然是他们自己的秦国士兵,都是又惊又恐。
“怎么回事!?”
“是谁发号施令?”
“咱们的秦兵怎么进来了?!还把咱们围在里面?”
“到底这么回事啊?”
“兵变!”
“这是兵变……行辕将军是公子白!”
“呼啦——”一声,随即是“踏踏踏”的声音,黑衣的秦兵训练有素,快速冲过来,兵马的圈子越缩越小,紧紧包围着祭坛下面的秦国士大夫们。
“砰砰”几声,有士兵直接冲开士大夫们,竟然还冲上了祭坛。
秦伯一看,又听到下面纷乱的喊声,顿时气得大喊说:“怎么回事儿?!”
他说着,看向身后的公子白,说:“怎么回事,士兵怎么冲进来了?!还上了祭坛!这是要反么!?”
秦伯大声的喝问公子白,公子白则是面目表情的站着,他生着一双狭长的眼睛,平日里却一直笑着,看起来彬彬有礼,像是个贵公子一般,然而如今,突然收敛了笑容,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此时却显得异常怕人冷酷。
公子白只是站着,面对秦伯的喝问,竟然一句话都没有。
秦伯见他不说话,突然扬起手来,气急败坏的就是“啪!!!”一声脆响,直接打在公子白脸上。
群臣在下面看的清清楚楚,都是“嗬——”的一声抽了一口冷气。
公子白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耳光,一点儿也没有躲闪的意思,那张俊美的脸被打的一偏,随即慢慢转回来,眼看着士兵们冲上祭坛,将祭坛上的吴纠齐侯,楚国的士大夫们,甚至秦国的国君士大夫们也团团包围在正中间。
公子白淡淡的说:“父亲,您老了。”
秦伯乍一听没听明白,公子白继续说:“您以为……把叔父千方百计的遣走,送到楚国做质子,您的伯爵之位,您的秦国,甚至是您的天下,都高枕无忧了,可以酣然入睡了……您把自己的兵权,交在旁人的手中,不闻不问,行辕被包围,也只有先惊后怒的份儿。”
秦伯听到他这么说,立刻大喝说:“你说什么!?你以为自己在和谁说话!?”
公子白则是淡淡的说:“父亲,还记得孩儿小时候,您经常跟孩儿讲的故事么,大庶长弗忌、威垒、三父,把持朝政,专权跋扈,废除当时身为太子的父亲,而拥立庶出的三叔为秦国国君,父亲当年是如何韬光养晦,重登国君之位的。”
秦伯听到这里,突然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身边的大庶长。
大庶长听公子白竟然说这么多废话,而且还谈到了前任大庶长,前任大庶长废太子拥立庶子的事情,一直是秦伯心中的那根刺,秦伯重新上位之后,就将前任大庶长连诛三族,杀了个干干净净。
那段时间大庶长的位置一直是空缺的,因为秦伯十分芥蒂,后来慢慢的才好转了一些,随着秦伯争霸北方,秦国的土地不断向北推进,秦伯似乎也忘了当年被废的痛苦,慢慢志得意满起来。
大庶长听公子白突然提起这个,恐怕被怀疑,于是打断他们的话,立刻说:“君上莫慌,公子调兵,也是为了保护君上的安危,老臣听说,楚国人阴险狡诈,尤其是这位楚王,在齐国做官的时候,为了博得齐公的信任,便使出各种诡计屠杀楚国百姓,搞得楚国怨声载道,如今做了楚王,又不思安定楚国,只知向外走征战,如今我秦国攻打庸国有功劳,他们楚国就想抢走我们的功劳。”
大庶长滔滔不绝的讲着吴纠的罪状,齐侯听了,立刻眉头一皱,伸手“啪!”一声握住腰间佩剑,就要上前动粗,吴纠连忙拦住齐侯,一笑说:“大庶长,您说的是寡人么?恐怕您是孤陋寡闻,坐井观天罢?阴险狡诈,贪婪无度,又偏生长着一副猪脑子。”
“你说什么?!”
大庶长一听,就愤怒了,吴纠骂人太直白了。
吴纠笑眯眯的说:“怎么,寡人说的不对?这偌大的行辕,你以为用绿豆一样的兵马包围住祭坛,便能得到什么好处了?寡人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今日寡人与楚国的各位,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丝儿,庸国的土地,秦国就一份都别想要,更别说对半分了。”
大庶长听着吴纠嚣张的说辞,立刻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向后仰,那老腰好像随时都要折断似的,说:“绿豆?行辕中都是我秦国的军队,就算你们楚国有若敖六卒,那又能怎么样?我不妨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老臣已经联络了郧国,郧国士兵昨天已经从郧关开出,如今恐怕已经在行辕之外,包围得水泄不通了!区区若敖六卒,就算以一当十,也休想从老夫这里讨到好处!”
秦伯一听,顿时流下冷汗来,说:“放肆!你这是做什么!?谁允许你这样做的?我秦国与楚国在此会盟,郧国算什么东西?郧国之前还协助庸国,根本不是我们的盟友,谁让郧国的士兵开出郧关的!?”
大庶长一听,说:“君上,您何必生气呢,郧国也是一番好意,助我们拿下楚国,君上您想想看,今日拿下了楚国,我秦国就不只屈居于北方了,将进军整个南方,占领周国大部分土地,整个周国都将变成我秦国的附属!”
吴纠此时一笑,说:“风大,可别闪着大庶长您的舌头。”
他这样一说,“噗嗤”一声,旁边本十分紧张的双方士大夫们竟然全都笑了出来,大庶长脸色立刻青了,喝道:“你说什么!?死到临头你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吴纠立刻又耿直的拢起手来,重复说:“风大,别闪着您的舌头,牛都给你吹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