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贯满盈重生男[直播](138)
若不是这帮狄丘人在雪灾之时哄了大半的平陆、上郡等地遭灾之民去狄丘,去了之后又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各地的佃农短工如何会短缺紧俏?又哪里会让这帮子蹬鼻子上眼的狄丘人,如今又跑来拐骗灾民去做活?
乡绅们不是不想动粗,奈何心里还惦记着狄丘夏收的冬麦之种,自家那点庄丁私兵又掰不过人家的粗胳膊,想抬出郡守刺史的关系,人家厉校尉身后那背景又亮得简直能刺瞎人眼。
战乱之时却与太平时日不同,文官气焰渐消,跋扈甚至割据一方的武将渐渐如锥出囊,有兵能打的,才是说得上话的。
平陆上郡一带人人都知,厉校尉就是能说得上话的大人、大大人。
乡绅们也只得“以理服人”,忍声吞气,任凭狄丘哄抬工价,偷偷叼捡点人家嘴边漏下的傻狍子回家。
转眼端午将至,麦收在即,灾民越来越多,狄丘平陆上郡等地在厉大人的命令下,严阵以待,要将这股近万的灾民吞下肚去。
若仅是狄丘一地,骤然吞下这等数量的民众怕是会消化不良,但如今厉大人手中已捏了半州之地,拼上一把,便是一步跨跃之阶。
第138章 来者
“姓名, 几口人?哪里来的?会做什么?”
“列起队来!有技能的往前走!家属跟紧, 跟紧!”
“会木工的来这边!到后面去测试!”
平陆县城城墙之外, 狄丘兵用篱笆树起了长长的隔离墙,一边设着粥棚和医护营,一边是书吏们与小学校毕业的学生们摆开的长龙阵,蜂涌而至的灾民被手持长枪的黑甲军压迫着,慢慢分成几大块, 一群一群地被赶进隔离墙内,登记姓名来历和技能, 然后给碗稀粥, 粗略地检查身体, 再被分配到各个工坊农庄。
为了避免疫病,这些灾民被分隔成小队,还需要在暂住的营帐内住上七日, 顺便也调养身体, 确定无大碍后才会真正进入平陆各处做活。
热腾腾的米粥就沿着城墙根排开,检查登记的书吏虽是语气不耐,吼得脸红脖子粗, 但样样都做在明处,人人都能见到这一套子做下来的流程, 灾民们虽是战战兢兢, 反倒是放下心来,起码这里不是将他们往死路上赶,是有活路的!
为了大批灾民涌入并州之事, 朱嵩朱大将军也一改近几月来缩在府中醉生梦死,屁事不管的作态,威风八面地带着面目一新的虎威营四处巡防,配合狄丘厉校尉的灾民接纳计划,将大股灾民分割引流,平定地方秩序,实是让父老乡亲们刮目相看——这朱剥皮竟转了性子,卫民护国了?!
厉弦原本也不想让这货出来碍眼,但阿舅拉了他悄悄说道,郑阀在西北几百载,可谓根深叶茂,这官样上的文章还是得描画一番,天下还是大燕的天下,官还是大燕的官。天高皇帝远,行事少忌讳是确实,但若连一点朝廷的脸面都不存的话——
大燕未失其德,就算元和帝得位不正,也不过是诸人私下里腹诽一二,民心未丧。
郑锦定定地看着厉弦,下面的话并未说下去,就算是已吐出口的这几句,若是被外人听到,也已是大逆之言。对这个外甥,他实是掏心挖肺了。
【啧啧!没想到美人二舅心有点野啊!】
钟恪大叹,直播室里更是狼嚎一片,网络“战略思想家”一个接一个,坚决支持二舅,事可以做,皮还是要披,“缓称王”绝对是争霸的奥义!
“等等,等等!”厉弦被二舅和直播室的上人们说得有点懵,“我只不过是想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舒服些,种田也好,练兵也罢,都是自保而为,我没想过真的要,要……”
【……阿弦,“种田争霸党”这名头可不是说着好笑好玩的,你这一路走来,固然是上人们起哄,周围强敌觊觎所至,但既然已踏出这一步,你手上这些东西,哪样不是价值连城?你以为你做到了这个地步,大燕那个小肚鸡肠的皇帝还会把你当作当日的厉家草包,任你胡为么?】
钟恪说得意味深长,厉弦面前阿舅也是笑得意味深长。
厉弦脑袋里像是被洪钟巨响震了一记,以往迷迷糊糊的前路,似是拨开迷雾,隐约露出了一丝峥嵘面目。
既然面子工程要做得好,朱壮威这面大旗自然不能浪费,于是被“毒丸”电击吓得魂不附体的朱嵩朱将军,得了厉大人的“安康”保证,为了自家的性命大计,重整河山,拉着早已不姓朱的虎威营出山,开始卖力奔忙。
平陆县城外的灾民收容点前,仲六正坐在临时搭建的帐台之前,查问登记排队等待进入营帐的难民。
“……姓名?何方人士,会何营生?家中几口人同行?”
仲六他们少年团全员出动,本是想着能做巡防,维护治安,但有黑甲军和虎威营出马,这些倒不成问题,反而是书吏实在不够用,连他们这些只会粗浅文字的半大小子都派上用场了。所幸问的这些问题都是熟之又熟,一日问了成百上千遍的,只需要记录下灾民的基本信息,再发个临时的号牌子,这等简单的事情倒也不虞这帮少年出错。
面前的男人身材高大,衣着破旧,佝偻着身形,一手牵着位蒙着黑面巾的女子,低头哑声道:“姓祝,名刀。家中只有我与妹子二人,我们是陈国阮城人,因避战乱来此。我……”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那纤弱的女子一眼,道:“我力气大,能扛活。”
这话乍一听平平无奇,仲六却立时觉得有些不对劲,悄悄抬起眼来,是了,这男人说的话太过平淡,半点不结巴,虽然衣衫褴褛,低头藏脸,他却没有一丝乡人的紧张害怕和窘迫。再看这男人的虎口,满是老茧,这可不是什么做农活,扛短工能磨出来的,同样位置的茧子,在他家老爹、仲老二的手上都能看得到——那是武者长年握刀枪磨出来的痕。
“你当过兵?”
仲六不动声色地问道,一边伸腿踹了一脚身旁正咬牙切齿与笔杆较着劲,在写临时登录本的二宝,二宝一惊,抬起头来一看,再与仲六双眼微微一对,少年团里多日磨练出来的默契便让他立时知道,事有蹊跷。
二宝手一松,笔掉了,他忙哎呦一声低身去拣,趁机斜睨那两人。
男人仍然垂着脸,低声下气地回道:“当过几年兵,后来受了伤,便回乡了。”他嘴里说着,身子轻轻一侧,正挡住了二宝看向那女子的探究目光。
二宝似无所觉地直起身来,一手背到身后悄悄打了两个手势,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少年团伙伴悄然跑远了。
“这位是你妹子?”仲六望向那位未发出一丝声音的女子,问道:“为何蒙着面?姓名,年岁,可曾婚配?”
因为狄丘光棍越来越多,厉大人要求登记时记录年轻女子的相关信息,以便日后方便婚配牵线。
“阿殊脸上受过伤,怕吓到旁人,因而蒙着脸。”
仲六声音不高不低,盯着那个颇为可怀疑的男人,一手悄悄摸向自己束腿上插着的匕首,清晰地说道:“把面巾拿下来,我们登录时要记录面貌,如何能这般遮挡。”
这家伙若不是江洋大盗,便是拐卖女人的,总之不会是什么平善良民。
祝刀沉默了,握着女子的手一紧,那女子忽地“嗬嗬”痛呼,却是口舌含糊,字不成语。
他一急,道:“阿殊?对不住,我……”
阿殊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摘下面巾的一角,将面貌正正对向仲六和二宝。
仲六眼睛一抽,阿宝却是突然惊呼出声:“你,你这脸……”
那女子没有说话,又轻轻将那黑色的面巾覆在脸上,只余一双秋水美目微微垂敛。
面巾之下,她的脸上,纵横交错五六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衬着那双眼,实是可惊可怖,让人不忍卒睹。
阿殊挣开兄长的手,盈盈一拜,伸手轻轻从二宝手中拿过纸笔,写道:“奴为恶人所害,家兄带吾避战乱奔逃至此,乞怜贵地收留。”
祝刀猛然抬起头,一双寒星似的眼扫过仲六的脸颊,仲六浑身一激灵,竟似是被冰凌刺骨一般。
“我们走吧!”祝刀深深盯了仲六一眼,牵起阿殊的手就欲退走,身后却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围起来!站住!”
祝刀一回头,一排黑甲卫士举着长枪遥遥相对,再后方,是十个手持弩箭的轻卒,雪亮的箭头正对准此方。仲六和二宝早就伏地打滚跑到边上去了。
正在巡视的仲衡骑着他的黑马从彼方疾驰而来,突地勒马站定,凝视着那自称祝刀的男人,说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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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玻璃算是初成了么?”贺大成盯着铁钵之中青绿的滚烫粘液,顾不得擦去额间被熏蒸出来的满头汗,喜不自禁地问道。
老贺原本是郑家纸坊的人,当年厉大公子在南苑庄子上新设纸坊,调了他去,这一干之下,便死心塌地做到了底,一门心思跟着公子爷来了西北。
待得西北的纸坊复制了南苑的那一套机械和做法,慢慢产量稳定后,他便脱手将这一摊交给了徒弟们,自己专心为厉大人研制新方子。他的资历虽老,手工不错,但算学却无甚底子,偏生厉大人的方子横平竖直画得精细,标得更细,不但要用上大人标准一致的尺子,更要能数会算。
贺大成原来那一套便不是很吃得开,拿着算筹算起尺寸来,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眼看着铁甲评了甲等技师,连贺七那厨工头都是甲技,贺大成也发了狠,求了公子爷“摸顶”,用了半年专心啃简数,这一闭关出来,果然算学突飞猛进,连带着手上的技术都进了一步,被公子爷聘为了乙级技师,若是能再研出个新方子,那“甲技”也是妥妥地了。
林泉管事是公子爷的贴心管事,他比不得,但那铁甲也不过是半路贴上来的,他如何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