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男妻(117)
大家可以保证教出好儿子,好孙子,身后之事却无法保证,不能保证,便干脆还权回朝。
大家要效忠的也不是他这个龙椅上的人,而是龙椅镇着的江山。
所有人想要的,不过是国泰民安,海清河晏。
而他这个得幸坐上龙椅的人,又怎能让大家失望!
眼睛再睁开时,楚文帝灵台一片清明。
倒是那些没进过宫的,反倒起了些不好的心思……
皇上的话,谢庭月和楚暮都相信。
不,与其说他们相信皇上说词,不如说皇上的表现,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如果皇上真是那私心阴重,斩草除根之人,宫里那位大皇子,不可能活到现在。
太子也没撒谎,一是没必要,二是……谢庭月从家里骆妈妈那里听到一些宫里琐事,大皇子的确善良亲切,哪怕病重,心中也有阳光。
可惜这些年皇上殚精竭虑,忧心宫里大皇子的病,一直想要弥补,却不曾想,这份缺憾永远弥补不了,从一开始,对象就错了。
但楚家大公子也是不幸的局中人,没有任何错,他们过得好一点,其实对这房间里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宽慰。
楚暮:“多谢皇上告知,请皇上放心,我不会多想。”
楚文帝看着楚暮,笑的很满足:“嗯,这就好。”
谢庭月想了想,还是多问一句:“宫里的大皇子,如今病情如何?”
楚文帝垂眸,叹了口气。
太子眼梢也染上哀意:“大哥去世了,三日前睡梦里走的,很安详,没怎么遭罪。”
太医递上的脉案一天比一天不理想,他们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可不管怎么准备,真正面对时还是会慌乱。
谢庭月和楚暮却是真惊讶了,去世了?三天前就走了?
不过片刻,他们就明白,如此行事,必有原因。
消息没发的话——
“可是宫里有赤满的人?”
楚文帝眯眼,君王气势十足:“朕的皇宫不是筛子。”
太子:“赤满似乎潜伏了一批在人在大安,我和父皇想引蛇出洞,一锅端。”
谢庭月和楚暮于是知道,赤满的根苗组织只潜在大安,并没有敢随便进皇宫,这回怕是第一次行动。
第一回 动,就被逮住了。
太子:“我们已经查明,赤满明面上派了使团过来,实则边关有大军压境,父皇已经派老将军明征带着孙子悄悄前往,这场战事不愁,关键是这颗深入我大安的毒瘤,必须得一网打尽,以免后患无穷。”
谢庭月和楚暮互相看看,也是无奈。
这根苗组织太低调,太谨慎,一直冲着他们俩使劲,或是引导,或是暗谋,根本就没往皇宫跑过,怪不得皇上和太子没有发现察觉。
换作别的时候,还可以慢慢打算,这回边关战事将起,只要消息一传回来,根苗组织很可能立刻望风而逃,隐退消失,继续潜伏,想再抓就不容易了,所以必须得在那之前,把所有事搞定!
“那日锦绣园之局,孤已顺势查明,要下毒害孤的人,就是那赤满组织,”太子眼梢微抬,看向谢庭月和楚暮,“使团在侧配合,一直试图把你二人分开,蛊惑谢庭月,是因陶公后人身份,逼害楚暮,表面嫌楚暮病重碍事无用,实则是深深的忌惮。杀死孤,甩锅给楚暮,大安内乱,趁机掳走陶公后人,一举多得——”
还有一点他没说,就是楚暮对谢庭月影响太重,这并不是赤满人想看到的画面。
楚暮心里一过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冷笑:“所以我很有用。”
谢庭月凝眉思量:“我们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个局,赤满使团却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对我们有利。”
座上楚文帝说话,声音又稳又深:“如今业已查明,楚暮和‘大皇子’身上的毒都是赤满组织下的手,天下奇毒有很多种,为何偏偏是这种,你们想过没有?”
谢庭月和楚暮对视,摇了摇头。
这个还真不知道。
楚文帝:“朕也是方才想清楚的,这个毒所需要的药物,你们再想一想。”
谢庭月和楚暮低头沉思。
这毒很难解,目前没有医者有把握治好,但它致命,又能保证只要照顾的好,活到成年没问题。目前经历,结合根苗组织的特殊行动指向,有用的药无非是蓝盈草,烟水黄,冷松烟……
这些药有什么联系么?
蓝,黄,烟……
不对,这是——
谢庭月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心中发寒。
“可是想到了什么?”太子鼓励,“不用怕,尽管说出来。”
谢庭月抬眼看了看座上楚文帝,深呼口气:“蓝盈草是蓝,颜色明亮,可素净可深沉;烟水黄是黄,很浅的烟色,就像经历了岁月的纸张;松烟是制好墨的材料,墨好,写出的字黑亮有光,经久不磨——皇上可知陶公曾有意著书,名为《大国经济》?”
楚文帝双手捏拳,闭上眼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失态。
“朕知道。所以朕才想,这个毒,这些药,隐隐指向书本线索,不明白的,自是永远不明白,能明白的,就会循着味找过来,比如那禾元奇,比如陇家。”
太子和楚暮非常震惊,这个方向,他们从来没想到过!
楚文帝安静片刻,睁开眼睛站起来:“其实你与陶公面容更为相像,尤其笑起来的样子,只是朕此前从来不敢想,陶公还有后人……”
他突然冲着谢庭月,深深一揖。
谢庭月吓得赶紧跪到地上:“皇上万万不可!”
“陶公恩泽,我大安人没齿难忘,我大安皇族永远铭记于心,不敢有忘,他唯一惦念的后人,朕却没有照顾好。”
楚文帝声音苦涩,示意太子把谢庭月扶起来。
只是这次,他不好再继续。
谢庭月敬天子威德,他亦应该体恤小辈用心,错过的终是错过了,只盼日后能慢慢弥补。
“日后不管朕还是太子,私下里见到,皆不用跪。”
谢庭月一愣。
皇上这姿态是不是太低了点?
当年的陶公……到底做了多少事?
楚文帝看看谢庭月,再看看楚暮,一对璧人,俱都丰神俊朗,聪慧有加,没有亲朋看顾,也能在重重险地里走出一条康庄大道,他现在就像捡便宜的,说太多怎么都觉得得了便宜还卖乖。
“朕只愿以后能好好看着你们,日后下了地好有颜面见陶色。”
谢庭月眨眨眼,陶公,不是先帝?
一屋子人随之沉默。
楚文帝也沉默了。
其实……当年最疼爱他们,悉心教导的就是陶公,谆谆教诲,从不藏私。先帝是个醋坛子,每每陶公废寝忘食,他必要打包扛走,并回来揍他们一顿,非常狠的那种。
只是这话不能说,他只好高深:“嗯,还有先帝。”
谢庭月:……
楚暮:……
你不加这一句还好,加上更明显了啊!
皇宫内帏之事,谢庭月和楚暮不知道,太子却知道,当即掩袖偷笑。
楚文帝一眼瞪过去,那是虎虎生威龙颜大怒——给你爹留点面子!
太子赶紧垂头,很低的那种,生怕叫人看到表情。
“所以陇青临和那禾元奇,都是赤满组织的人。”楚文帝十分生硬并强硬的改换话题。
谢庭月:……
楚暮:……
不过这话好像有什么其它隐意。
楚暮突然想到一个人:“礼王?”
楚文帝眼睛突然发亮:“你也怀疑他?”
楚暮修眉微扬:“我只觉得他有些奇怪,看起来好像很蠢,但总能蠢得恰到好处,好像跟谁配合一样。”
比如青县的几场刺杀,是真的,还是演的?
根苗组织的目标是礼王,还是一切都是戏,最终还是在引导他?
楚暮这一说,谢庭月也想起来:“这次锦绣园一事,我也总觉得有些地方很违和,只是当时没时间注意,现在想,这位王爷似乎真的有些不大对劲。”
太子:“这件事是真的全无证据了,边关战机紧迫,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尽快稳中捉鳖,此事便一起探了吧。”
几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分别的时间。
临行前,楚暮低眉,问楚文帝:“我父亲……叫什么名字?”
“赵巍,巍巍高山的巍。”时隔经年,再次提起这个名字,楚文帝好悬泪奔,“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楚暮:“楚大夫人知道这些事么?”
楚文帝摇摇头:“朕不知。但看她这么多年都没闹过事,对你又……许有所猜测。”
“嗯,”楚暮垂头,“我知道了。”
……
从茶楼出来,上到马车上,楚暮十分安静,一句话都没有说。
谢庭月握住了楚暮的手,紧紧的。
楚暮不说话,他便随意拉着话头,活跃气氛。
“所以咱们从青县回来,根苗组织一直追杀路离,是因为大皇子的事了?路离知道的太多,他又是你好友,根苗组织担心他说太多,这群人想把所有关键结点牢牢握在手里,想训练你做他们手里听话的应声虫!”
“那个陇青临也好可怕,藏的这么深,还好太子和皇上慧眼识珠,早看透他了!之前星儿碰上事,酒肆那一回,他还替他弟弟陇青复开脱,扮演的像个完美好人,实际他才不是好人,没准他弟弟就是他起歪心思弄病引导的!还扯上什么祖辈的事,陶公抢他祖父的人,简直滑天下大稽,肯定是二人有隙,陇家人故意黑陶公!哼,他们这一家子,弟弟是变态,哥哥也好不到哪去,脏心烂肺就算了,还用那样的手段欺负女人,不要脸,叫人瞧不上!”
“没想到宫里的大皇子和你一样,都是苦命人……”
谢庭月说着话,到最后越来越紧张。
因为楚暮的眼神不对劲。
很不对劲。
楚暮捏着谢庭月的手,修长手指从对方掌心滑过,眸底一片暗色,起伏潮汐汹涌,有些吓人:“其实我……”
谢庭月吞了口口水:“怎,怎么了?”
他下意识有些抖,阻了楚暮的话:“不要怕,楚暮,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复杂,有些事没想清楚,不想说也没关系,以后我们还有时间,很多很多时间……”
谢庭月安慰着楚暮,也安慰着自己。
他突然意识到,楚暮还有事瞒着他,他知道的。楚暮想同他坦白,他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