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通心意后,日子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
烬冶依旧很忙,能见到他的时候很少,阿雁又伤了脚,连床都不能下,为了让他打发时间,烬冶命人给他送了些话本来。朱雨不识字,阿雁在烬冶的教导下已经习得了不少,便一点点地给他讲。
两个人捧着一本话本,滋滋有味地谈论里头的故事。
有家国大义,有精怪怨鬼,有儿女情长。
朱雨听他最喜欢念一则伶人与少年将军的故事,便神秘兮兮地给他搞来一本书页泛黄卷了边的画册,阿雁以为是普通的话本没有防备地翻了开来,只看一眼就似被蛇咬了一口,猛扔出去,红着脸道:“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朱雨茫然道:“你成天念叨那个故事,我以为你喜欢看这类的东西呢。这本上还有画呢,不是比那些全是字的更好看懂吗?”说到这里他一愣,问,“你没看过这个呀?”
阿雁面红耳赤,闭嘴不答。
朱雨嘿嘿笑,把本子往他手里塞:“那你看看呀,有什么关系,我都看好几遍了,上面画的这些小人可逼真了。”
“你不是不认字吗……”
“我看画呀。”他笑吟吟地答。
阿雁本想让他赶紧把这东西拿走,不知想到了什么,拒绝的话到了喉咙口又咽了下去,伸出手去,将那本册子接了过来。
这种东西不好分享,他只能偷偷地看,看两眼上面那姿态各异的小人,合上书页歇一会儿,歇好了再翻开来看几眼,又合上,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彻底看完后,一张脸几乎都要烫熟了。
当天晚上,他做了个梦。
书上的小人开始动,一张脸是自己,一张脸,变成了烬冶。
他骇然从梦中惊醒,醒来后羞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么悠闲地过了一阵,他的脚消了肿,已经能下地走了。
偶有一天他在院中晒太阳时,朱雨似是无意问起:“你是怎么喜欢上陛下的呀?”
他和烬冶在相处时也没有遮遮掩掩,朱雨在一旁伺候,日夜观察,又不是个瞎子,自然看出他俩关系非比寻常。
阿雁红着脸,不疑有他,他早在朱雨面前讲过他俩之间的经历,翻来覆去说了一遍又一遍,也不在乎再多一遍,他们相处时发生过的桩桩件件,不论是哪一件事被单独提出来,都足够让他心动了。
阿雁的喜欢顺其自然,那……
“陛下呢?”朱雨忽然问。
阿雁疑惑:“什么?”
朱雨咽了咽口水,四下张望了一下,咬着牙,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声音都在抖,却仍是坚持要问:“陛下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呢?”
阿雁眨了眨眼,像是淋了场冬雨被突如其来的凉风吹了一把,遍体生寒。
是啊,烬冶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是雪山里,还是入了宫?又是因为什么事,对他心动的呢?
阿雁很想给朱雨一个答案,沉吟良久,讶然发现,——他答不上来。
他不知道答案。
见状,朱雨轻咳一声,似松了口气,他打破寂静:“我就随口问问啦……对了!你饿了吧,我去膳房拿些糕点你吃好吗?”
说完,也不等阿雁回答,朱雨便急火火跑了出去。
跑出去,迎面撞上墙边倚靠的一个人,看清来人面孔之后,朱雨吓白了脸,扑通跪倒在地,肩背止不住地颤。
“陛下……”
烬冶摩挲着腰间的长刀,冷冷俯视着他。
朱雨头埋得更低。
他听到烬冶不带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狗奴才,舌头不想要了吗。”
脖子上好似架着一把无形的虎头铡,朱雨吓得不住求饶:“奴才该死,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将你调过来,自当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若再敢多嘴……”
点到为止,接下来的话烬冶不说朱雨也明白。
他一个负责洒扫的下等小太监,有一天踩了好运,竟能被陛下一眼看中,特意拨到阿雁身边伺候,说是伺候,实则监视,作为一个眼线,尽职尽责地将阿雁每天的一举一动汇报上去。
一个人人可踩一脚的小太监,和一个孤苦无依的小乞丐,两者是多么相似。
他不该有多余的感情,可是……
烬冶倚在墙后,往院内看了一眼。
阿雁坐在石桌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烬冶看了他半晌,转身离开,徒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朱雨。
烬冶走了很久,朱雨才敢抬头,身上冷汗将衣衫濡湿,他望了眼烬冶离去的方向,再望了眼院中的阿雁,痛苦地闭上了眼。
“对不起,对不起……”阿雁,阿雁。
你我都是被囚在这泥笼中的牲畜。
任人宰割,身不由己。
翌日,烬冶照常前来,阿雁想了一晚上,当真的见到烬冶了,却没法问出那句缠绕他一晚上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连他自己都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理由。
和烬冶比起来,他一无是处。
害怕,恐惧,他不敢去想烬冶的答案。
“在想什么?”
阿雁以往和烬冶在一起总有滔滔不绝的说要说,今天却心不在焉,总是魂游天外。
阿雁被他一问,回过神来,讪笑道:“没有想什么,就是……没睡好而已。”
烬冶没有说什么,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被他的手掌抚到头发的一瞬间,阿雁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缓缓仰头,和烬冶四目相对。
“怎么……”
话还没说完,阿雁便凑了上去,亲在了烬冶唇上。
阿雁闭着眼,浑身颤着,没有深入,只是浅浅地磨蹭。
没得到回应,他稍稍后仰,分开,二人鼻尖碰触,眼神交缠在一起。
说不出是失望更多还是伤心更多,他下意识就想道歉,可顷刻间,后脑就被一个手掌大力托住,重重按下,他复又和烬冶亲在一处,密不可分。
烬冶反客为主,不管经历几次,他都无法习惯这般深入的亲昵,又不想拒绝,只能仰着脑袋尽力回应着烬冶希望能跟上他。
亲得晕晕乎乎时,他被烬冶放开。
阿雁张着嘴呼吸不稳地喘息,烬冶垂眼,手指轻轻抹去他唇瓣上残留的水色。阿雁下意识伸舌,被他无意撩拨卷过的指节倏地一僵。
“啊……对不起……”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慌慌张张要拿袖子给他擦手,刚低下头,脸颊又被捧住强硬抬起。呼吸被攫夺。
野火燎了原,一发不可收。
藕断丝连被亲了许久许久,阿雁红着脸,软成一团棉花。
他窝在被褥里,想起前段时日他做过的梦。按理说,他俩也可以做那种事了……
烬冶不提,那他厚着脸皮提一嘴,应该也没问题吧。
亲都亲了,也没必要扭捏。阿雁暗暗咬了咬舌头,用尽当下剩余的全部勇气低声问道:“今天也……要走吗?”
烬冶坐在床边,隔着被子拍了拍他,温声道:“嗯,等你睡了我再走。”
和以往一样的说辞。
不确保他明不明白自己的真正意思,他坐起来,抱住烬冶,亲了亲他的下巴,小声央求道:“今晚留下来,好吗?”
【作者有话说】
心:不行,不可嘴:妈的,好香
第21章 “谁?”
烬冶旁的对他百依百顺,只有这个,执拗地不肯松口。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本该水到渠成的最后一步却总是不愿做。
阿雁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看着烬冶离去的背影,免不得还是有那么一点失落。
他无力地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就把烦恼抛诸脑后。
他想,大概是烬冶哥哥过于内敛含蓄,自己又太操之过急。
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以往要好多了,慢慢来,总会等到那么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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