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柠檬的香气包裹着,浑身除了伤势带来的疼痛,然后便是从脚趾尖一路蔓延到头顶的温暖,连每一根羽毛都跟浸了蜜一般,痛中带着些甜蜜的味道。
直觉驱使着泽兰,他想继续下去。
“别离开……”
“继续。”
泽兰手心的动作也没有停下,似在鼓舞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干,明明干了坏事,却看起来颇为无辜。
唉。卡洛斯重重叹了口气。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别后悔。”
卡洛斯的小尾钩挣脱雌虫的手掌,又开始在空中摇晃了起来。长长的恶魔小尾巴通体黑色,在灯光下看起来精致漂亮,就像是造物主最为得意的作品。
他没敢睁开眼,完全凭借着直觉操纵着小尾钩,让它去慢慢探寻那应到达之处。
“可能会有些疼,你忍忍。”
卡洛斯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敢用太大的力道,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伤了怀里的雌虫。
“唔。”
泽兰喉咙在此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咽。
小尾钩便开始在从未到过的道路上摸索着,这一路上充满了万千阻碍,稍有不慎便会失败。
卡洛斯脸上渐渐浮现出汗珠,他现在也极为不好受。
刚才中的药剂本来就没有完全解除药效,现在又来了这一出,简直就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可怜的小尾钩都快累得气喘吁吁了,这才抵达了终点。
毒素瞬间释放而出。
滴答滴答。
在卡洛斯未曾察觉的时候,窗外似乎也下起了一场暴雨。
雨水从天际倾泻而下,将整个甜蜜之家都笼罩在雨幕里。
禁闭区的窗户不知被什么虫给打开了,窗户露出了一个缝,但是这点缝隙也足以让窗外的暴雨趁虚而入了。
在窗台上,还放着一植物盆栽,它被虫遗忘在了那里。
那是一朵稚嫩雪白的小花。
雨水毫不留情拍打进窗内,打湿了窗沿,也沾湿了小花的花瓣,雨水顺着花瓣滑落,被盆栽里的泥土完全吸收。
这来的恰到好处的雨水,对于一朵小花来说是最好的养分。
或许在暴雨结束之时,这盆小花才能重新张扬开花瓣。
雨声仍未停下。
“放轻松,别抗拒我。”
一道声音却萦绕在泽兰耳畔,他记得这个声音。
这道声音此时有些嘶哑,却并不难听,每次响起的时候,就像是有一道阳光照了进来,总让虫感觉暖暖的。
泽兰站在孤岛里,任由雨水和柠檬花落在身上。
雨越下越大,孤岛外的海平面渐渐上升,逐渐没过泽兰的脚踝,然后便是膝盖,他的意识在海水中也逐渐被淹没,漂向了记忆更深处。
“贱虫!是谁教你顶撞雄父的?”
泽兰被一巴掌甩翻在地。
这股力道对于身为雌虫的他来说,并不大,只是它来的太过突然,让年仅6岁的泽兰猝不及防。
泽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看向甩他巴掌的虫。
那是他的雄父。
“把雌父还给我!”
小小的泽兰挨了打,并没有就此放弃,他瞪着眼前的雄父,满腔的怒火重新给了他勇气。
他没管脸上的红巴掌印,也丝毫不在乎已经渗出血渍的耳朵,而是选择在原地助跑,冲向雄虫。
噗嗤一声。
小泽兰成功咬中了雄父,只是因为太过年幼,身体还未发育,弹跳能力也不够,仅仅是咬中了雄虫的手腕。
“贱虫,给我松口!”
雄父抓着他的头发往外拉扯,但是小泽兰拼尽全力咬住了目标,根本没那么容易拽下来。
直到泽兰一撮头发被硬生生拽了下来,力气都快用尽了,才摔倒在地,他往地上呸了一声。
那是雄虫手腕上的一块肉。
“是你,是你害死了雌父!把他还给我!”
小泽兰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械虫,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他的雌父在在昨晚还会温柔地哄他入睡,但是自从雌父进了雄父的房间,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听到过那个房间发出剧烈的声响,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也有那已经轻到难以听到的惨叫声。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趴着门只想让雌父出来再看他一眼。
最后等来的却是轻飘飘一句:“你的雌父已经死了。”
小泽兰瘫坐在原地,准备蓄力发起下一轮攻击,身体却突然一轻。
他被雄父一整个拎了起来。
“你这小贱虫,真的是胆子大了,不吃吃苦头,你还不知道谁是你的雄父!”
噗通——
泽兰被丢进了花园的水池里。
铺天盖地的水淹没了泽兰,无数水流争相涌入他的口鼻。
6岁的泽兰还从未学习过游泳。
他挣扎着放出背后的五对羽翅,试图靠着翅膀的拍打冲出水面。
但身为羽蛾一族,他们不喜水,水也注定是他们的天敌。
五对白色的小翅膀在放出来的瞬间,就被水瞬间吞没,沾湿的羽毛在他身后成了负重的累赘,把他一步步向水底深处拉扯。
小泽兰时刻牢记着雌父的话,越危机的时候,越要冷静。
他凭借着本能,将翅膀收回翅囊,四肢奋力地划动着。
也是那一晚,他学会了游泳。
小泽兰跪在草地上咳着水,他的五脏六腑都传来辛辣和刺痛感,可是他没有哭。
直到外出的管家爷爷归来,用一块白色的毛巾裹住了他,泽兰这才落下了一滴泪。
管家爷爷曾经跟他说过,以后他不在了,也一定会有别的虫将伸出手捞起他,给他一个拥抱。
过去了这么多年,泽兰被海水淹没着,灰色的海水从未消失过。
但这一次,一双手抓住了他。
第24章 你到底做了什么?
啵——
因为太过紧,就像是拔出水囊里的塞子一样,小尾钩离开时还发出啵得一声。
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卡洛斯的小尾钩已变得完全狼狈不堪。
黑色的小桃心在空中一甩一甩的,尾钩湿漉漉的看着格外可怜,在灯光照射下,甚至还泛着可疑的水光。
现在时间地点都完全不对,卡洛斯也顾不上这么多,连忙把小尾钩往腰上缠。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哪怕身体不适,他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从缠好小尾钩,到整理好裤子衬衫,全过程仅耗费了10秒钟,手速快到只剩残影。
卡洛斯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他了,他此刻从新手雄虫变成了离入门还差一点的菜鸟雄虫。
不对……他也没干什么坏事,干什么做贼心虚。卡洛斯越想越感觉不对劲儿。
他本想帮泽兰整理一下衣服,但雌虫经历过方才的战斗与虫化,一身衣服早就千疮百孔,说是衣不蔽体都不为过,根本无从下手。
小小的禁闭间逼仄无比,容纳两个虫都已经是极限。
怀里的雌虫原本因为虫化,羽翅死死卡在墙壁上,卡洛斯只能将雌虫抱在怀里,让他倚靠在自己肩膀上。
现在随着暴动虫化的结束,五对羽翅渐渐收回,雌虫的身体渐渐瘫软下滑。
卡洛斯的肩膀被咬了个对穿,此时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也多亏是穿着黑色衬衫,血迹并不明显,才没有显得太狼狈。
他其实是个非常怕疼的人。
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人,是他的人生宗旨。
虽然现在连死了都还要受系统压榨,完全与之背道相驰。
泽兰靠在他肩头,鼻尖呼出的气息稀碎的洒在他脖颈,痒痒的。但更重要的是,他的伤口一直被压在下面,他毫不怀疑再压一会儿,都能变成半身不遂。
卡洛斯只能紧急调整姿势。
于是……
待泽兰眼皮微颤,意识渐渐清明。
他感觉自己正躺在什么软软的东西上,很温暖,可是触感湿漉漉的。
一睁开眼,便是一个放大的虫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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