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从何时开始,雨停了,风暴平息,海面平静,阴云散去,阳光从云后探出了头。
林尽有些恍惚,直到身后传来不知谁人的呼唤:
“阿瑶!”
视角一转,林尽看见小院外清瘦干净的年轻书生,听见了自己发出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文才哥哥!”
身体的主人跑向立在院外的少年,毫不避讳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那一瞬间,林尽眼前过了很多记忆。
夏夜田野中随夜风转动的风车、过家家掀盖头时的羞赧对视、牛车上颠簸的儿歌、少年少女爽朗的笑。
后来,家中挂上了白绸,两具棺椁并排摆在院中,夜晚,少年将一身孝衣的女孩护在怀里,告诉她,伯父伯母不在了也没关系,以后,有我的地方,便是你的家,阿瑶,等我考取功名,一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再后来,便是少女一次次的目送,是日复一日立在村口盼那人归来。
直到今日,所有的想念具象化,祝尔瑶带着满腔欣喜扑向了他。
那日阳光应该很好,因为林尽感觉身上暖融融的,一颗心脏也在胸膛中飞速跳动。
情绪再次淹没了他,只不过这次不再是怨与恨,而是爱。
祝尔瑶喜欢周文才。
那是少女最真挚最纯粹的爱意,至少在此时的阳光下,不必说,林尽也能感受到——
祝尔瑶,真的很爱他。
第70章 暗弱无断
祝尔瑶是家中独女,祝父老来得女,对她万般宠爱,家中虽然不算多富裕,却也不愁吃喝。
隔壁姓周的邻居跟他们关系很好,周家的小哥哥跟着爹爹学学问,爹爹从来不收一分钱,周家的伯父伯母很感激爹爹,经常给家里送吃食和布匹。他们还很喜欢祝尔瑶,总给祝尔瑶带新鲜的点心和小玩意,还总开玩笑说要祝尔瑶长大后给他们家当媳妇。
在祝尔瑶的记忆中,那对夫妇脸上总是挂着和善亲切的笑,她很喜欢他们,也很爱去他们家做客。
周家的小哥哥也对她很好,没功课的时候便会带她去田野里晒太阳,他们躺在麦地里,周文才会给她编精致漂亮的小风车,风一吹,风车便呼啦啦转起来,带着阳光和麦穗的味道。
祝尔瑶无忧无虑长大,需要做的便是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她的人生平坦得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头,不出意外的话,她会一直和父母亲幸福生活在这个不大的村子,等到长大了,便穿着母亲留给她的嫁衣,漂漂亮亮地嫁给隔壁小院里的文才哥哥,再幸福一辈子。
可意外总是来得悄无声息,叫人猝不及防。
祝尔瑶十岁那年,周家夫妇去四水镇送周文才考试,她爹娘便顺道跟着去镇上采买,那次,祝尔瑶因为更想跟着村里的庄伯母去赶集,便没跟父母一道。
可她没想到,那天她坐着庄伯母的牛车,开开心心挥着手冲另一条路上的爹娘告别,那一瞬间,便是此生最后一眼。
再见到爹娘时,他们躺在冰冷的棺材里。
祝尔瑶从此成了孤儿,她在棺木旁哭得几近晕厥。
周家伯母说,爹娘是在回村路上糟了山贼,被那些歹人杀害了。他们还说,阿瑶不会是孤儿,从今往后,他们会待阿瑶如亲女儿,他们便是阿瑶的爹爹和娘亲。周文才也说,伯父伯母不在了没关系,从今往后,他会替他们保护她,等他未来考取了功名,定风风光光将她娶回家。
那些话,祝尔瑶都信了。
爹爹曾说,周文才是他带过的最聪明的学生,事实看来,的确如此,因为周文才十二岁便中了案首,之后更是一路高走,成了当朝最年轻的状元郎。
周文才忙着学习,常年在外,很少回家,祝尔瑶便留在家里替他照顾伯父伯母,每日做完家务和农活,若还有时间,便去村口坐一坐。
村头的“双喜”二字是周文才写了挂上去的,祝尔瑶坐在下边的大石头上,想他了便抬头瞧一瞧。
那两个字真好看,当时,周文才反反复复写了好多遍才满意,祝尔瑶就一直坐在旁边陪着他。
她喜欢看他写字时认真的神情,更喜欢看他化开严肃,笑着举起木板,问她这次写得好不好看。
周文才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祝尔瑶一直这么觉得。
“村长说,文才哥哥中了状元,我不知道状元是什么,但村长告诉我,状元就是最最厉害的书生!文才哥哥好厉害!你成了状元之后,是不是就能做大官了?”
初秋的田野,祝尔瑶像小时候一样,跟许久未见的周文才并肩坐在土堆上。
周文才低头折着风车,应道:
“或许吧,做不了大官也没关系,如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是我成了状元,有了荣誉,便能风风光光地娶你了。”
祝尔瑶脸颊有些热,她低下头,拨弄着周文才递给自己的小风车。
她想说,其实不用。
就算你不是状元郎,没有荣誉,就算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穷书生,我也愿意嫁给你。
可祝尔瑶这话没能说出口,因为在她开口前,身后突然有人远远唤她:
“阿瑶!!”
祝尔瑶愣了一下,回头望去,见是周母。
周母双手叉腰,表情不怎么好,祝尔瑶一激灵,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忙望了望天空。
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橙红色,原来已经到傍晚了。
“糟了。”祝尔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忘了做晚饭啦!”
周文才看着她,又看看远处的母亲,欲言又止。
他跟在祝尔瑶身后站起身,周母瞧见他时,表情明显顿了顿:
“文才?方才村长说你回来了,我还当他开玩笑呢,你真回来啦?”
她小跑几步拉住周文才的手,将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方才严厉的表情立马跑得无影无踪,换上了眼角眉梢洋溢的喜色:
“哎哟,我们状元郎,回来怎么也不跟娘说一声?”
说着,她瞥了眼身边的祝尔瑶,神情又变得有些复杂。
她放开了周文才的手:
“好好好,怪不得阿瑶今儿一下午都没见影。你这臭小子也是个没良心的,回来都不先跟爹娘打招呼,就顾着找你的好阿瑶?”
周文才有些无奈:
“母亲,别这么说。我回家时,你与父亲不在家,家中只有阿瑶,我便先同她待了一会儿。再说了,阿瑶怎么了,以后,不都是一家人吗?”
“谁……”
周母冒出个字,却抿抿唇,没继续往下说。
她只勉强冲祝尔瑶笑笑:
“阿瑶,赶紧回去做饭吧,我们都等着呢,记得做几道好菜,好好犒劳一下我们家状元郎。”
“嗯!”
祝尔瑶迟疑一瞬,点点头,又看看周文才:
“那,文才哥哥,你陪婶婶慢慢走吧,我先回去做菜了。”
周文才看着她,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点了点头。
祝尔瑶这便转身跑了,离开时,她只依稀听见身后传来周文才与周母的对话:
“母亲,阿瑶又不是咱家的仆人,你总将她使唤来使唤去,是不是不太好?”
“这就心疼了?我不使唤她还能使唤谁?你知道心疼她,怎么不心疼心疼你老娘?再说了,我们这些年好吃好喝供着她,叫她做个饭捡个柴挑个水又怎么了?你……”
两人的声音一点点变得模糊,林尽随着祝尔瑶的视角,跑在日落余晖下,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祝尔瑶小时候,周家那对夫妇要指着祝老头这个文化人教他们的儿子,所以对他们一家人都和颜悦色体贴入微,对祝尔瑶也颇为照顾。可现在不一样了,祝尔瑶变成了那个有求于人寄人篱下之人,地位自然也愈发卑微。
借着祝尔瑶的视角,林尽看她每天都在家里做着大大小小的家务,几乎整个家的杂务都在她身上扛着。的确如周文才所说,祝尔瑶不像这个家的一份子,反倒像个仆人。再看周母对她那颐指气使理所当然的样子,显然,他们的儿子如今有了大出息,他们不仅于人有恩还高人一等,早已看不上祝尔瑶这个乡野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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