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动作正确,剑法上分明就是这样写的。”
楚听雪故意教他错误的剑招,是想害他不成?
“嗐。”
楚听雪不以为然:
“剑法不也是人编的?谁能保证它一定是对?人啊,要懂得变通。来,你把方才那一招再给我试一遍。”
“……”
折玉原本不想理会他。
但短暂犹豫后,他还是照楚听雪所说,抬手将方才那一式重新使出一遍,而楚听雪眉目一凛,持着手中竹枝,在他长剑刺来时从侧刃击上他的剑刃。
明明楚听雪手里只是一根竹枝而已,可内涵的力道却生生震偏了折玉的剑,随后楚听雪又补上一击,折玉手腕一麻,一时竟没能握住手中剑。
“如何?看懂了吗?”
楚听雪一扬眉:
“来,现在我出你那一式,若是看懂了,你便用我方才那一招来对付我。”
折玉脸色有点难看。
他入南乾这么多年,练了这么多年剑,曾遇敌手无数,却还是第一次遇见叫他连剑都拿不稳的人。
他屈辱地捡起自己的剑,在楚听雪以竹枝刺来时,学着他先前那一招击他侧刃。
他学剑很快,这一招同楚听雪方才做的没有丝毫偏差,可这次,楚听雪“剑尖”微微上挑,顺势将他的剑绕开一圈,化去他大半力道,而后趁他不备再使力,再次将他的剑打脱手摔去了地上。
长剑掉在草地上,剑刃磕到了石头,发出一声轻响。
“如何?”
楚听雪冲折玉笑了笑,自己抬起酒壶,又饮下一口酒。
“……”
折玉没有回答,只阴沉沉地看着他。
这人什么意思,在同他炫耀不成?
他弯腰捡起自己的剑,用衣袖拭去其上沾染的泥土,还不等开口,便又听楚听雪道:
“你叫折玉。我知道你,你很厉害,放眼整个修仙界,你在年轻一辈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哎,说来,我以前还看过你练剑,练挺好,就是有个问题,你啊,太过强硬,也有点死脑筋,只会瞧着书里那一点东西,就像方才那一式,不懂得思考变通。说来,我总看你一个人待着,一个人练剑,其实这剑道呢,不是一个人待着就能闷头悟出来的东西,你得多瞧瞧,多看看,多同别人聊聊天过过招,这才能想出自己的东西。是不是?”
楚听雪打了个哈欠,语气也显得十分懒散。
听了这话,折玉心里有些不高兴。
何时轮得着这酒蒙子教他做事?
他瞥了楚听雪一眼,冷嗤一声:
“怎么,不练剑,就同你一样,成日喝酒睡觉,不思进取?”
折玉这话已是十分刻薄,可楚听雪并不在意。
他反而笑了笑:
“折玉就是折玉,同我一样作甚?你有自己的道,自去寻就是了。”
“……”
听见这话,折玉没再说什么。
他只看着楚听雪,眸中没太大起伏。
他不想和楚听雪混在一起,便收好自己的剑,离开了点滴泉。
折玉喜欢点滴泉。
这地方安静,没人打扰,一般不会有闲杂人等出现扰他练剑,那一方小天地,似乎只属于他一个人。
折玉没想过会在那里遇见楚听雪。
他不想和那人打交道,有意在那日避开他,可谁知第二日再去时,点滴泉边竟多了两张躺椅和一张桌案,某个穿白衣服的醉鬼正窝在躺椅里抱着酒壶晒太阳听泉声,好不惬意。
折玉气不打一处来。
“在这躺着作甚?我要练剑。”
“嗯?”楚听雪抬眸瞥他一眼:
“练呗,这么大的空地,我又没说不许你练。”
“……”
他这一副主人姿态倒令折玉一噎。
可没办法,点滴泉又没写他的名字,更不属于他,这里属于烟雨山所有人,谁都能来躺上一躺。
折玉只好忍了楚听雪的打扰,只当他是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罢了。
总的来说,他们二人的相处还算和谐。
楚听雪大多时候都在椅子上喝着酒闭目养神,只偶尔会出声点拨折玉几句。
折玉虽然讨厌他,可不得不承认的是,此人于剑道的理解确实过人,每次听完他的话,折玉都能有些新的感悟。
他逐渐不排斥和楚听雪待在一起了。
在又一次听过楚听雪点拨之后,楚听雪抬眸瞧着他,突然道:
“阿玉啊,你日日在这练剑,都不歇上一歇,累不累啊?”
“有什么好累?”
折玉持着剑,冷声道:
“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还是知晓的。”
“那也不是这么个死练法,来,你来。”
楚听雪敲敲手边的茶案,指了指茶案对面另一张躺椅:
“你来坐上一坐。”
折玉沉着脸:
“不坐。”
“哎,坐吧,我教你个独门心法。”
“……”
提到独门心法,折玉有一瞬的动摇。
毕竟他实在想知道,为何楚听雪一日日不干正事,修为却一点不退,还要他闷着头拼命追也追不上。
他收了剑,如楚听雪所言,坐到了躺椅上。
楚听雪瞧着他:
“往后靠一靠,别绷那么紧,放松。”
“……”
折玉僵硬地如他所言朝后靠去。
“然后闭上眼睛,听点滴泉的水声,滴答滴答,是不是很好听?对,然后深呼吸,吸气,呼气……”
折玉的心情随着呼吸的起伏逐渐平静了下去。
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楚听雪道:
“现在感受一下,是不是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放松了许多,恨不得就躺在这里,悠闲地睡一下午?”
“?”
折玉立马睁眼坐直身子。
“你耍我?!”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耍你呢?”楚听雪面上满是笑意:
“你是人,会苦会累,就算再喜欢,哪有你这种练法?你需要休息,就算只歇一小会儿也好。放心吧,休息这么一会儿,毁不掉你的道心,也拖不慢你的修炼。”
说着,楚听雪晃晃手里的白玉酒壶,把它朝折玉那边递去:
“如果能喝口小酒,就更好不过了。来,你试试,这可是我亲自研制的流云醉,一口忘忧两口忘愁三口长生不老四口原地飞升,尝尝?”
折玉抿抿唇,撇开了视线:
“我不饮酒。”
“尝一口,就一口,就尝一口,求求你了!”
楚听雪似乎很执着于给别人分享他的酒。
折玉原本不想喝,可听见楚听雪那句“求求你”,他还是微一挑眉,接过了楚听雪手里的酒壶。
楚听雪把他的酒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可折玉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什么玩意,又苦又辣。
“你为什么喜欢喝这种东西?”
折玉无法理解。
他一直没能理解。
到后来很多很多年,就算他日日与流云醉相伴,也始终对它爱不起来。
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喝这种东西?
又甜又苦,又辣又涩,吞下肚,能一路从舌尖烧到肺腑。
第230章 怀诈暴憎
楚听雪最喜欢在点滴泉边喝酒睡觉。
折玉不理解他这个行为,毕竟酒在哪不能喝,觉在哪不能睡,为何非要是点滴泉,非要在他跟前碍眼?
可楚听雪有自己的坚持,在折玉练剑时,他就抱着酒壶躺在躺椅上,赶也赶不走,只自顾自闭着眼睛,唇角弯起,笑意懒散:
“你听这声音,很好听啊。”
他语速稍稍放慢了些,像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出的文字令折玉无法理解,如一句句晦涩难懂的诗:
“水滴路过溪流,路过草地岩石,在岩石表面聚成小小一滴,然后经过短暂坠落,坠入池中,和其他水滴融为一体,再不分你我。它这短暂的一生,只在坠落的那一刻特别了那么一瞬,再就是生命终结时耗尽浑身力气喊出的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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