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咳一声,对沈清道:“你看看那边……”
“??”沈清迷茫,让他看什么?
“咳咳,就夫人家里最好看的那个侍从。”杜仲指指。
“怎么了?”玄深?沈清也看过去,玄深和银鼠一左一右站着,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奇怪的,沈清疑惑地看着杜仲。
杜仲压下声音,道:“我觉得夫人家那个侍从是不是那啥……”杜仲那啥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说,他一个八尺壮汉注意这些小边小角的,让人知道也挺丢脸的。
杜仲憋了好一会,才道:“我觉得他好像特别在意夫人。”
“??”沈清依旧摸不着头脑。
“我好几次见他,都盯着夫人您看,而且是那种时时刻刻紧盯着……”杜仲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完,觉得自己略多舌了些,“您自己看看吧。”杜仲的这种感觉由来已久,不是凭空出现的。沈清虽是将军的夫人,但确实是个男人。有好几次他一时忘记身份,和夫人稍微靠近了些说话,在自己觉得不妥退后之前,玄深的眼刀立马就飞了过来。
“有吗?”沈清看过去,并没发现什么不妥。
“那,那可能是在下看错了吧。”杜仲把话憋回去。他倒是想提醒几句,光他这样看,都觉得玄深和他关系太近,何况旁人,只是这些话总是于礼不合。希望他这么说之后,夫人能早日反应过来。
沈清还是有些反应的。
之后,他也会有意无意地注意玄深,几次都正撞见玄深盯着自己。玄深的瞳孔有如浓墨一般,黑亮透彻的,能溺死人般深沉,仿佛能将人的内心也全吸进去。他盯着沈清看的时候,眼睛会更加亮堂,仿佛……
仿佛……怎么可能呢,沈清苦笑一声。
沈清压下心中忧虑,对自己道,应该只是碰巧,怎么可能会老是盯着我看。杜知府真是话多,没来由的话也到处乱传。
是吧?是这样吧。
只是很快,事实就让沈清自打嘴脸。
那是一个下午,沈清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觉得有些疲惫,便推开书桌上的杂物,靠着桌子小睡一会儿。他睡得向来不深,闭着眼睛,神智是清楚的。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玄深的声音传来,大约看他正睡着了,便压低声音小小声地喊他。沈清正想起身,忽然忆起前日杜仲所说,一时便顿住。
玄深以为他睡熟了,沈清便将错就错,假装睡着了。
玄深一个人站了一会儿,然后从边上轻手轻脚抬出一条凳子,放在沈清边上,一屁股坐了上去。他大约是有些无聊了,从书桌上随手翻开一本书,翻动了几页,就没多大兴致,又把书搁置下来。
装睡的沈清听着动静,便觉得自己无聊,竟听那杜仲的胡言乱语,在这里瞎想了起来。沈清正要起身,这时他的身上却盖上了一件披风。
原来玄深把那书随手一丢之后,见书房的窗户大开着,带点凉意的风从窗子里吹进来,将帘子吹得四处摆动,而沈清身上只着单衣,玄深便从一旁的架上拿下一件披风往沈清身上盖着。
沈清心里道,这向来不注意这些细节粗枝大叶惯了的玄深竟然也会有这种细致的小举动,他可还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呢。
玄深往沈清身上盖了衣服后,又坐回凳子上,这时沈清也不好再醒来,便继续睡着。他确实有些疲倦了,这样略带凉意的风吹着,让他的困意越来越重,他几乎真的要睡过去了。
玄深坐在沈清身边,目光却落在沈清的脸上。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人的脸没来由的熟悉,像从前便认识一般。可是沈清看起来并不认识他,这么说起来,应该是没见过的。
否则,他怎么可以不想起我来呢?
沈清的鼻梁很高挺,和他的眉毛很搭,英挺利落。玄深看了一会,竟想上手去摸上一摸,举到中途才恍然觉出自己的意图。
玄深举着手,放也不是,举也不是,他看着沈清的脸,舔了舔嘴唇,禁不住心底的欲望,慢慢地将手指轻轻按在沈清的眉心,沿着他的鼻梁往下慢慢滑动,直到落在唇上。
沈清的呼吸刹那间停止,困意全被惊走,后背惊起一身冷汗,他的全身僵硬,丝毫不敢动,生怕让玄深发现他还醒着。
也幸好玄深此时并没有发现沈清正醒着,他的手指在沈清的唇上停了一会儿,忽然抬起手指,凑过去,嘴唇在沈清脸上蜻蜓点水一般碰了一下。那触感很轻,仿佛被羽毛扫过一般,却把沈清吓坏了。
玄深亲了一下,自己也被吓到了,他腾地站起来,扑通一声将凳子推倒了。
玄深后退几步,见沈清还睡着,慌张奔逃出去。等玄深完全不见人影之后,沈清才缓缓地抬起头,内衫已经全被湿透。
第34章
是夜, 沈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左思右想。
玄深竟然会喜欢他,这是沈清没有想到的。玄深既然有孩子,那从前也该是有妻子的。不过看小宝从未提到过他有母亲,大概一出生就没了吧。
喜欢不会凭空产生,沈清在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对玄深太多关注, 才让他起了心思。沈清左想右想, 都觉得是自己的错。如果不可能在一起,为什么要让对方产生这种感情呢
情不能受,何必予之?
沈清忆起玄深的双眼。他的眼睛里有纯粹的信赖和因自己而起的暖意。
可……他担不起这份喜欢。
沈清自认自己只是寻常人而已, 况且, 他和陆沉不仅有夫夫之名,更有夫夫之实, 所以绝不可能对玄深有所回应。
唉,如何是好?
沈清烦躁地爬起来,亮了灯, 枯坐着。
屋外,提着灯笼巡夜的白竹正走到沈清房前,见还灯还亮着,便敲敲门板,问:“夫人?”
“是我。”沈清站起来,打开门,披了绣花袍子的白竹侯在门前, “有什么事”
白竹举高了灯笼道:“巡夜的时候,见夫人房里还未灭灯,便来问问夫人是否有事?”
“哦,没什么。”沈清笑了下。白竹七窍玲珑心,当即看出沈清心里藏着事,强颜欢笑而已。
“夫人若是有心事,不若和奴婢说说,兴许能解夫人所愁。”
沈清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说如果有人喜欢你,你却无法回应,该怎么办?”
白竹的手一抖,手中的灯笼晃了晃,烛火忽明忽灭,她镇定地回应:“如果不能回应,不如尽早掐灭苗头,长痛不如短痛,何必又惹一人伤心难过。”
“是啊,长痛不如短痛。”沈清喟叹一声,才对白竹道:“夜深了,你也别巡夜了,早点歇息去吧。”
白竹福身,道一声是夫人,欲言又止。白竹转身离去,步履迟缓,沈清忽然叫住她。
白竹转过身看,沈清站在门前,背对着光,面上神情没在一片漆黑之中。
“以后若是玄深来我院里,便说我不在,我出门需要人跟着也莫喊他,让其他人来。”
“是。”白竹道。
“他需要什么,你去安排就行了,别短了衣食。”
“需要和夫人您报备吗?”白竹又问。
“不,不用。你去就好了。”沈清顿了一下,“你是跟着我最久的丫头,我对你向来放心。你多关照他们些,玄深性子有些执拗,但其实不难相处……我……算了,你去吧,没什么了。”
“是,夫人。”白竹的声音里听不出起伏,她一直看着沈清把门关上,才又提起脚步往回走,一阵风吹过,将她的灯笼吹灭。白竹叹一口气,有心人早就能觉出两人之间的微妙之处了。
只是夫人从来不自知罢了。
关上门的沈清靠在门上,掌心朝上盖住眼睛,心里空空的。
那厢,玄深正像新得了有趣的玩意儿般,兀自欣喜。他的指腹按着自己的唇,那种麻痒的感觉仿佛又出现了,他忽地突然红了脸,将脸埋进枕头里。
此端欣喜那处闲愁。
后几天,玄深见到沈清的机会就少了。从前出行一向带着他,此后,即便只有最不靠谱的银鼠在府,也不曾让他出任务。玄深粗神经,向来想不到太深的地方,只是心里颇是郁闷,对着银鼠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银鼠比他还要郁闷,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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