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的丁家茶肆,据说是太祖开国时,丁家祖上在郊外盘了块地盖了个小茶铺,转眼百年,大雍朝依旧鼎盛,丁家茶肆传了一代又一代,直至如今。
这话是丁家人自己说的,也不知真假,但传了几十年总有的,附近村邻、常从此处走动的路人行商皆可证明。
时值仲春,万物生发,花红柳绿,冬日的寒气却未褪尽,早晚犹然寒凉。
丁家茶肆却依旧早早拆了门板开了铺子,冷又如何?郊外村庄的农人,就是要赶早去卖菜卖蔬果花枝,沾着晨露,水灵灵的,才好卖上价钱。
路过丁家茶铺,晓得心疼自己身体的,买一碗热茶,解渴驱寒,一碗茶水下去,从肠子暖遍全身。
最便宜的粗茶也不贵,一个铜板就能买一碗,当然,茶水也粗陋,不过是些碎茶叶沫子,一煮一大桶,沾点儿茶味儿,用大勺舀来卖,卖茶似卖汤。
有些人觉得这种粗茶算不得茶水,但这种茶却十分好卖,丁家茶肆每日都要煮上几大桶。
今日一大早,丁家茶肆的老掌柜丁老汉如往常一般开了铺子,他和老妻下着门板,儿子丁大福将一桶煮好的粗茶往桶中倒。
儿媳丁钱氏凑过来,低声询问:“爹,那滇红可泡不泡?”
丁老汉往大路上瞅了眼,早起雾蒙蒙的,却有三两个行人,从远处行来,往京城方向去,出城的还没见几个。
“再等等。”丁老汉说:“先把水烧上。”
“唉,晓得。”丁钱氏应了一声,他们开茶铺,热水是常备的。
他们这茶铺位置好,刚开门便有人来喝茶,粗茶卖出去三五碗,稍微晚来一些的丁家小娘丁萍,挎着个可掀开盖子的小竹箩去收钱。
送走客人,丁萍收着茶碗,又进来几个客人,挑担提筐,一看便是进城卖农货的农人。
一股馥郁花香袭来,丁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原是个带孩子的妇人,提着两个大竹篮,几枝桃花从花篮里头戳出来,粉艳艳的,惹人心醉。
“掌柜的,来两碗热茶!”与卖花妇人同行的男子,排出两枚铜钱,吆喝了一声。
丁大福立刻端了两碗热茶过去,将收来的两个铜钱随手丢进女儿挎着的竹箩里。
那卖花妇人与男子虽是同路,却不是一家人,男子请她喝茶,她不受,两人推拒一番,妇人不好意思地接过茶水,给了她身边的一儿一女,母子三个分着一碗茶。
男人一口气灌下大半碗烫呼呼的茶水,这才咂巴着嘴问:“掌柜的,周老爷昨日来了没有?”
丁老汉斜他一眼:“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男人讪笑:“还能做啥,卖些果子呗。”
丁老汉这才道:“来了。”
“林老爷……”
“来了。”
“裴……”
“都来了。”丁萍脆生生道:“待到日落呢。”
男人脸上的笑更大了,来了好啊,他昨个儿没来,还担心那些老爷们不来这处了。
男人磨蹭着喝完茶,也不走,卖花妇人有些心急:“三哥,咱们不进城吗?”
她带了两篮,女儿还提了一小篮,若是不好卖,明日花就蔫了,更卖不出去。
“你不懂,咱们要是运气好,不进城也能把货出了。”他们这些进程卖货的,多少得出几文入城费。
卖花妇人一脸迷茫:“啊?”
茶肆又来了客,男人不好意思再占着桌子,带着妇人和她两个孩儿,蹲在茶肆外。
早上风凉,丁婆子见那两个小娃儿穿得单薄,冻得缩成一团,心里不落忍,让他们在茶棚里待着。
后头又来几个卖货的,也不急着进城,往茶肆外头一蹲,倒引得些路人来瞧货。
又过一刻钟左右,马蹄声渐渐,一辆马车在茶肆外停下。
丁大福立刻出去迎客,领进来一个穿着薄棉衣,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
“周老爷,今日还是滇红?”丁老汉陪着笑脸问。
那周老爷还算和气,点了点头,外头又进来两个年轻小厮,方才去停了马车,过来给了茶钱。
周老爷招手让他们坐下,几人占了一张茶桌,周老爷又要了两个茶点。
待他们坐稳,缩在茶棚角落的男人小心凑上去:“老爷,新鲜果子要么?”
说着将竹筐上盖着的大叶子掀开给他们看。
筐里头装着青嫩嫩的橘子和红艳艳的山楂,看着就让人嘴里冒酸水。
周老爷微微蹙眉,他是南方人,嗜甜,不爱吃酸。
男人心里一咯噔,周老爷摆了摆手,男人不敢纠缠,悻悻离开。
“三哥,咱走吗?”卖花妇人方才没敢凑上去,等男人回来才小声问。
“再等等。”男人不甘心地说。
话音刚落下,外头接连来了两队马车,都是带着小厮的老爷,丁大福招呼着他们坐下,又送上茶水。
三位老爷一通寒暄,原是认识的。
男人找了个机会,又去推销他的果子,可惜橘子和山楂实在常见,这些见惯了市面的老爷们不稀得吃这些酸果子。
反倒是在外面蹲守的,有人卖出去些青枣、梅子,还得了赏钱,看得男人眼馋不已。
卖花妇人也看明白了,这是大主顾,可主顾都是男子,她这花可不好卖。
“三哥,走吗?”妇人又问一遍。
“走。”男人垂头耷脑,几人刚要离开,外头冲进来两个小厮,激动道:“看到车了!是年少爷!年少爷到了!”
“真的?你没看错?”周老爷欻地站起来。
后面的小厮笑道:“那小白马可是我们家少爷送的,这哪能认错。”
听见这话,几个老爷皆冲了出去,呼啦啦人走光了,男人和妇人挑担提筐,哪敢跟他们挤,反而留在了茶棚里。
“阿爹,周老爷他们要接的人,终于回来了吗?”
丁萍站在窗前,好奇地探出头,听说那三家都是京里大户,家里开茶铺,不是没见过来接人的,可三家接一人,还是第一回 见。
“少打听贵人的事!”丁钱氏将女儿揪回来,把撞得东倒西歪的凳子重新放好。
外头一阵阵的喧哗声,许多没走的路人堵在茶肆门口看热闹。
过了一会儿,门口被排开,气派的老爷们弯腰曲背,引进来一个少年郎。
丁萍正提着一壶茶水,抬眼瞧见,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茶壶差点儿跌了。
那少年大约十五六岁,跟她兄长差不多年纪,说不出的俊秀好看。
她没念过书,不懂什么君子如玉,只觉得他像画里的仙人,踏进来时,连她家这简陋的茶棚都多了几分贵气。
“少爷,您一路辛苦,先在此处歇歇脚,咱们再回家去。”
周老爷殷切道:“此处有两道茶点味道尚可,您尝尝?”
裴老爷紧接着说:“粗陋点心,无甚好吃的,我家少爷听说您回京,特特从蜀中老宅要了几个厨子过来,您回去品鉴品鉴?”
林老爷不甘示弱:“老爷说您爱吃五味蒸鸡,我大伯父这些日子每日都蒸上两只,且等着小少爷归家呢。”
少年脚步一顿:“忠爷爷?你是……”
林老爷忙道:“回小少爷的话,林忠是小的大伯,小的年前才从胶东老家来京。”
少年,也就是景年,先找了张干净凳子坐下,马车奔波一路,怪累的。
“都坐,别站着。”景年说。
跟在他后面的陆三郎一屁股坐下去,他虽然跟着景年,算他半个书童,可也是景年堂兄,在他面前更肆意些。
其他几个亲随默默站着,不敢落座。
周老爷等人也不敢:“不不,我们不坐。”
景年:“我不想仰着头同你们说话。”
几位老爷,也就是几家的管家,连忙围着桌子坐下,屁股挨着半边凳子,不敢坐实了。
景年先同林管家说话:“忠爷爷年纪大了,怎么好让他再进厨房。”
上一篇:我在狗血文里反虐四个渣攻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