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事永远习惯规划好每一步,如果是工作那就充分考察,做好一切准备包括失败后的应对决策,如果是生活或者别的什么,他就只凭自己的喜好了。
可是他没喜欢过人,不知道在心动以后的下一步是什么。
而且也深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应对失败的准备。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词对应的“失败”代表着什么——褚妄终于在这个时候抽空想,是什么呢?
可能是郁澜从此再也不和他说话。
可能是对方当他不存在,不再每天回来就奔向床边,摸一摸他的手,然后用他自己也没发觉的亲昵语气,“褚先生褚先生”地叫他。
或者最坏的可能,是自己突然看不到郁澜了,他重新被困在这一团混沌里,继续无望地、无目的地游移着。
褚妄想到这里发现,他已经不能接受回到原来那样的情形了。
他想让郁澜每天都对自己说话,好的坏的,高兴的不高兴的,都对自己分享。
想让对方拥抱自己,想像今天这样接触自己的身体。
想……
他总是想起郁澜的背影,然后想起更多无法实现的、可怕的念头。
褚妄最开始意识到时,也并没有把心意告诉郁澜的想法。
正因为太多惧怕,让他宁愿安于现状,也中庸求稳地不忍打破。
可今夜过后又不一样了,褚妄知道。
他开始做一些无谓的设想,想着万一郁澜不排斥会怎样,万一能比现在更进一步会怎么样。
他贪得无厌,难以满足。
而月光照进来,浴室的声音停下,郁澜带着一身清新的水汽,揉着头发走了出来。
他的发质很软,又是自然卷,一般都懒得吹,都是用毛巾擦干了甩一甩,跟小狗似的。
郁澜的脸颊因为被热水蒸成粉红,加上今天也发生了不少事,洗完澡出来就困了,眯着眼睛笑着跟褚妄说了句“晚安”,就倒进了床里。
他的发梢还湿着,褚妄刚一皱眉,正想开口让他擦干头发再睡,而郁澜就已经被子一裹,闭上了眼睛。
褚妄于是也没有再开口。
他只能看着对方,连替他把头发擦干也不能。
郁澜一直以来都入睡很快,今天尤甚。
褚妄看着治疗床上的,好像永远也不会醒来的身体,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到郁澜脸上。
他有些悲伤地想。
好像越来越喜欢。
也越来越不知道怎办才好。
慈善晚宴的时间最后定在了下周末,郁澜虽然不太了解,但好像也大概从这一周里感觉到了些什么——
因为褚家一般来说是不常接待来客的,但这周以来登门拜访的人不少,有拐着弯想来谈合作的,想来混脸熟的……管家拒绝了一大批,也还是有一些远方亲戚找了借口过来。
不过他在这段时间里充分练习了半温莎结的系法,已经从只能笨手笨脚勉强打出一个能看的结,变成熟练地记得所有流程,手指穿梭翻转,就能打出一个漂亮的领结来。
对此,他对自己的礼仪老师表现出了十分的赞许:“褚先生!”
郁澜第五次扬起下巴,挺胸给褚妄展示:“你看!完美!”
褚妄好像拿他没什么办法似的失笑点头:“嗯。”
他想了想说:“不过如果你想学其他的比如浪漫结——”
“不用了!”郁澜跳起来表示,“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看,我能完全掌握这个已经很不容易了,让我多巩固巩固就行。”
褚妄剩下的话,以及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思被完全扼杀在摇篮里:“……好吧。”
不过郁澜对此毫无所觉,还非常体贴地替他说:“而且要学还得麻烦你,算了算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褚妄心情复杂,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今天好像又要来一些不认识的人,”郁澜走到窗边,正好看到楼下院子里的动静,随口说道,“这些都是想来谈合作的吗?”
“不一定。”褚妄也注意到了,“不过你不用在意,到时候就当去玩玩就好了。”
其实那天郁澜给了他一份大概要出席的宾客名单,大部分都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倒是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好像是这些年国外一家风头正劲的公司代表。
但跟郁澜说这些他也听不懂,褚妄轻松地想,然后又交待了一遍:“反正你去了以后看到想要的就买,就算有人跟你竞价也别怕,喜欢就行。”
郁澜每次对这种话都难以拒绝,想了想又说:“不过我看还有些珍贵的小藏品,如果看到适合您的,我也可以买吗?”
“拍。”褚妄说得十分干脆,甚至语气还有那么一点开心。
丝毫不觉得郁澜花自己的钱给自己买礼物这件事有什么问题。
郁澜都愿意替他看给他买了,那就够了,还要怎么样?
这样轻松的日子一直过到了周一,郁澜依然按部就班地回学校上课,也在暗中打听郁翎这些日子在大学城里有没有又作什么妖。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按照郁翎这种一周至少要维持自己一两次人设的人,这段时间好像意外的安静,仿佛低调了许多。
他也没来找过自己的麻烦,至于李书,郁澜跟章妍说了一声,让他的爸爸去集团旗下的某个分公司重新找了一份司机的工作。
而上次把李书围在一起的三个人也消停下来,像是没敢再惹事。
虽然他总觉得郁翎这么安静一定憋着了点什么坏,但又因为实在没有头绪,就暂且搁置了下来。
反正上次褚妄让他查过了,郁家公司这些日子情况也并没有好转,但梁芝玉和郁翎都没联系自己,就好像……找到了什么新的解决方案一样。
郁澜来上课的次数多了,班里的同学也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虽然偶尔还是会有别的系的人,因为听说郁澜长得好看想借着上大课的机会来看两眼的,也都因为被班里的人告知“已婚”而遗憾劝退。
郁澜再一次觉得,说自己已婚这件事真是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
不过钟嘉乐还是老样子。
毕竟是班长,要忙的事情就要多些,都到了第二节课的课间,郁澜才看到钟嘉乐吭哧吭哧地从门外回来,一溜烟跑到他的座位上:“郁澜!”
他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我刚才去年级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知道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郁澜在学校跟同学的交集也不多,钟嘉乐能跟自己分享的,估计也是跟自己有关的,他好奇问道。
“上次那个男的,就是那个……那个问路的男的,你还记得不?”钟嘉乐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我刚刚才知道,来头不小啊!”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郁澜又想起对方来打断这回事了,皱起眉头:“什么来头?”
“他确实不是什么学生,我听说,他是联脉集团中国区的代表诶!”钟嘉乐还怕他不知道,甚至在一旁做注解,“就是国外那个很大的集团,而且我还听我妈说过,会跟你家有合作?”
他这么一说,郁澜倒是的确想起来了章妍说过的这回事,但他对这个实在陌生,也就停留在“听过一次”的概念里,因此点点头,不为所动:“……哦。”
管他是什么中国区的代理,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不过钟嘉乐提到对方,郁澜反倒想起自己跟褚妄说这件事时,对方似乎有些冷下来的声音,和笃定的口吻说“他一定有点问题”。
他有没有问题不知道,好像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
就算以后真有什么业务上的交集……郁澜想,要不等回去的时候,还是跟褚妄说一下吧。
钟嘉乐口中的消息对他并没有带来什么波澜,他倒是想起李书来:“对了,他现在还好吧?”
两人生怕再有人因为这个找上他的麻烦,钟嘉乐点头:“没事,我前两天还刚问过,没人再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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