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会被路边一些奇怪的东西吸引注意力,夏天路边趴个七星瓢虫他要看看,下雨树上爬个蜗牛他要研究研究,秋天他要在落叶堆里翻宝藏,至于冬天,那可以玩的就更多了,书上的落雪、路边的雪堆,都是他的地盘。
每当这种时候,陈濯就得在路边等他把兴趣消磨完,但很多时候他都没办法安安静静等着,因为夏子澈总会把他拉到自己的游戏里,给他看瓢虫、让他摸他很嫌弃的蜗牛、跟他看漂亮叶子、和他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陈濯每次都觉得无聊幼稚不想和他一起玩,但玩着玩着,又好像能从中得到点自己一个人找不来的乐趣。
小学生的生活很简单,除了上学和作业就是玩乐,时间一年年过去,陈濯和夏子澈的友谊一直没有什么波澜。
他们两个人是同班同学,家又住得近,玩熟了之后,苏楠总会邀请夏子澈来自己家里吃饭,一来二去的,陈濯对夏子澈这家伙的情况也简单了解了一些。
的确如夏子澈自己所说,他家里没有爸爸和妈妈,听说是在他出生后不久就离婚了。他们很少会来看夏子澈,几乎是把他遗忘在了这里。
夏子澈的家里只有一个爷爷,爷爷一点一点把他拉扯大,却在他六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康复出院之后有些记不清事情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没办法再照顾孩子。陈濯第一次见夏子澈时他躲在树上偷偷哭,就是因为爷爷病情稳定了,却忘记了他是谁。
那之后,夏子澈的爷爷被接到了疗养院,他爸妈那边由于各自都组建了新家庭,都不愿意接他一起生活,只请了个保姆照顾他,管他的一日三餐和生活起居,再就是不停往他卡里打钱。
这些情况被苏楠和陈道远知道后,他们心疼得不行,所以经常把夏子澈带回家吃饭,每次带陈濯去哪玩也都叫上他一起,几乎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陈濯和夏子澈从小吃一样的饭、玩一样的游戏,偶尔还睡一张床,但神奇的是他们完全没有被对方影响,具体表现为,这么多年过去,夏子澈喜欢不上看书学习,陈濯也喜欢不上瓢虫和青蛙。
陈濯始终没搞懂夏子澈这个人,比如他不懂,为什么这家伙明明十多岁了,还会跟个小朋友一样去河里摸虾,把自己滚成个泥巴蛋回家,然后从裤兜里、袜子里、外套里掏出来一堆虾,当成礼物送给了苏楠。
那天苏楠哭笑不得地给他洗干净衣服,又把他抓来的“战利品”变成食物端上了餐桌,一边夸他能抓这么多好吃的虾很厉害,一边跟他说河边很危险下次不能乱跑要注意安全。
陈濯和夏子澈一起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夏天,在槐花开了又谢、在树叶生了又落、在雪花积起又融化中一点一点地长大。
两人初中还是一个班级,陈濯还是那个闪闪发光的陈濯,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优秀,而夏子澈的心思从来不在学习上,小学还能混个勉勉强强,到了初中,成绩基本上在中下游,有时候及格都是问题。
陈濯原本以为,夏子澈对这些事情丝毫不在意。直到他们上初一时的某个周末,陈濯出门去帮苏楠买东西,回来时远远地看见一辆刚从夏子澈家里开出来的轿车。
陈濯在那辆车路过时看了一眼,看见驾驶座上是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中年女人。
是夏子澈的妈妈吗?
这件事很难评,明明陈濯和夏子澈当了这么多年邻居,可这还是陈濯第一次见到疑似夏子澈父母的人。
他多看了那辆车两眼,却也没有太在意。
那时候正是暮春,他房间窗外那颗老槐树开了花,奶白色的花团坠在树上,好闻的槐花香能飘很远很远。
陈濯房间里也全是槐花的味道,他走到床边拉开纱帘,抬眼时,又跟一个家伙对上了视线。
夏子澈这人从小就喜欢爬树,靠近陈濯窗户的这根槐树粗枝好像是他的秘密基地,他很喜欢骑在上面,看书也好,午睡也罢,又或者是偷偷哭鼻子。
而这次,穿着白色半袖的少年被奶白色的槐花簇拥在中间,来个人打眼一看,或许会误把他当成阳光下暴露了身影的槐树妖精。
但此时,槐树妖精好像不太开心——这实在太罕见了。
夏子澈很多时候都是快乐的,极少有这样把不高兴写在脸上的情况,所以陈濯格外在意。
他上下打量了夏子澈一眼,发现它手里还捏着一张纸,似乎是昨天刚发下来的期中成绩单。
陈濯看过他这次的成绩,喜提班级倒数第七。
他是在为了这个难过?不应该啊。
“二狗,想什么呢?”
陈濯微一挑眉,靠在窗边,看着槐树枝上的少年。
夏子澈好像听见他的声音才回过神,他轻轻蜷起手指,连带着手里的成绩单也被捏出褶皱,发出纸张折叠时的轻响。
他抬手挠挠头,弯了弯唇,有点故作轻松的意思:
“嗐,也没什么,看看我的烂成绩呗。”
“你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以前不是瞄一眼就扔一边了吗?今天还特意坐这哭鼻子,说吧,到底怎么了。”
“谁哭鼻子?!”夏大帅哥对“哭鼻子”三个字有应激反应。
他把手里的成绩单揉一揉塞到口袋里,边有些局促地晃着手臂,说:
“也没什么,我妈刚来了。”
“哦。”陈濯点点头:“我看见了。”
他顿了顿,又问:
“她说你了?嫌你成绩不好?”
“也不算吧。”
话题打开了,夏子澈好像轻松了些,他抬手揉揉自己的头发,有些别扭地笑着道:
“我没跟你讲过我家里的事吗?我爸妈老早就离婚了,后来爹娶了新娘娘嫁了新爹,都有自己的新小孩。我妈刚路过这边,顺道过来看看我,还问了一下我的成绩,然后巴拉巴拉跟我说了一堆,大概意思就是,夸她的儿子有多优秀,希望我能跟他一样优秀吧。”
“……”
陈濯很难评价。
那么久不来看自己儿子,好不容易来一次,还要在他面前使劲说自己另一个儿子的好。
陈濯在心里叹了口气,片刻后,他抬眸看着夏子澈的眼睛,问: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我?”夏子澈有些局促地抓抓头发,避开了陈濯的视线:
“我怎么想不重要吧。”
“很重要。”陈濯语气认真: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考得好一点,如果我优秀一点,她就能夸我两句,或者多来看看我?”
“我没有。”夏子澈别过脸。
陈濯上下打量他一眼,也挪开了视线:
“行吧,不管你有没有,我需要告诉你的是,‘不会’。你完全不用为了她的优秀标准困住自己,她不在意你从来不是因为你不够优秀,就算你按照她的标准成为一个‘优秀的孩子’,你得到的回报也不可能和你的付出相等。因为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第一选择,所以无论你有怎样的加成,你在她那里也永远到不了第一顺位。
“而且,我不觉得判定一个人‘优秀与否’的标准是成绩,人类的成长方式是多样的,你有属于自己的闪耀的方式,你不比任何人差,也不需要跟任何人比较,人的价值不需要参考其他人的赞许和喜爱,你的存在已经是最棒的,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夏子澈。”
陈濯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就好像在跟夏子澈说明天吃什么去哪玩,这不像一段安慰,像是在陈述本该如此的事实,听得夏子澈愣了一下。
“当然,我不是说你从此不用学习啊,成绩虽然不是必要,但也很重要,多少学学吧,有用的。但这个前提是你自己有这个想法、或者有愿意为之努力的目标,夏子澈独一无二的点就在不为任何事情烦心,如果要为了大众评定的优秀标准消磨掉你的快乐,那就不划算了。”
说着,陈濯看着一脸懵的夏子澈,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没忍住笑了。
他冲夏子澈招招手,示意他靠近点。
夏子澈这才回过神来,他眨眨眼睛,往窗边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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