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一挑眉,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身后有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对着空气打军体拳,也不知是太激动太害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而看见他回头,夏子澈整个人暂停在了一个极为滑稽的姿势,还差点没站稳倒下去。
他立马稳住身形,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恢复板正站姿,高高兴兴地冲陈濯挥挥手算作告别。
他那个样子太傻了,陈濯没忍住弯起了唇,扬起的唇角一直到进了家门也没放下。
他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很香的番茄牛腩面的味道。
陈道远会做饭,但不多,除了煮米饭和方便面,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番茄牛腩面,陈濯一闻这味道就知道,是他爸今天有空亲自下厨。
可一去餐厅,陈道远正跟苏楠坐在桌子前面相对无言,陈濯觉得气氛好像有些怪,他看看那俩人,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了?”
“没有。”
苏楠回过神来,冲他笑了一下,赶紧用筷子捞捞旁边碗里的面,防止坨掉:
“快来吃面,爸爸刚煮的。”
“好。”
陈濯把书包放到一边,自己洗了手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却总觉得爸妈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微妙,气氛也有些不对劲。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问: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啊……”
被这样问,苏楠一时有点尴尬,她干巴巴笑了两声:
“没,没事啊,爸爸妈妈能有什么事,就……”
苏楠顿了顿,看看陈濯,又看看对面的陈道远,急中生智:
“就,就你爸工作上的事呗!”
“工作?”
陈濯顺着她的话问道:
“工作怎么了?”
他正低头认真挑碗里的面,所以没看见陈道远望向苏楠的目光,那份震惊那份意外,像是在看一个危急关头出卖队友的叛徒。
两位家长在短短几秒内用尽了毕生的演技,陈道远把今天在医院的见闻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最终还真想到一个能圆回话题的案例:
“哦,最近接了个小病人,才五岁,情况不太好,需要心脏移植。”
“啊?”
苏楠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她担忧道:
“这么小?孩子真遭罪啊。是小女孩还是小男孩?”
“小男孩。”
“……”
他们还在聊这个话题,但陈濯却有些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不知不觉间,他冷汗起了满身。
筷子夹的牛腩不知何时掉回了碗里,陈濯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有些拿不稳筷子,索性把它放回了碗边。
看见他这个举动,陈道远话音一顿:
“怎么了?味道不好?”
“……没。”
陈濯勉强冲他笑笑,他的手藏在桌子底下,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膝盖,生生捏到发痛。
他强迫自己冷静,然后如常问到:
“那个小男孩……怎么了?”
“哦,他们家庭条件……不太好,孩子的情况不乐观,手术得越快越好,但手术费用很高,他们一时拿不出这笔钱,只能拖着。”
“啊?”
苏楠皱紧眉:
“那怎么办?贷款也不可以吗?孩子重要啊。”
陈道远摇了摇头:
“比你想的还要困难。有人帮着想了,他们这种情况,走慈善公益可能是唯一的办法。”
听见这话,苏楠想了想,道:
“那到时候,他们走完流程审核通过,你把平台链接转给我吧,孩子可怜,能帮就帮了。”
“嗯,好……”
他们又简单聊了两句,话题这便转去了别的地方。
只有陈濯一个人还困在陈道远的话里。
他重新拿起筷子,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低着头,机械地往自己嘴里塞着面条。因为一口气吃得太多,还差点被呛到。
他最喜欢的、父亲做的番茄牛腩面在此刻滋味全无,味同嚼蜡,他艰难地把食物咽下去,一时又有些反胃。
他没让身边的人看出自己的异样,他甚至还冲他们笑了一下:
“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好。晚上早点睡啊。”
“嗯。”
陈濯拎着书包走向楼梯,等到脱离了苏楠和陈道远的视野范围,他再也忍不住,一路狂奔上楼梯,直冲向卫生间,把刚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他好难受。
胃难受,心脏难受……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难受。
他在冰凉的地面上坐了很久才缓过劲来,他扶着墙壁和洗手池站起来,接水洗了把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他撑在洗手池边,缓缓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时,却突然瞥见了他身后挂着的白色浴巾。
有那么一瞬间,白色浴巾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件心口染血的白大褂,一些被陈濯刻意淡忘的事情在此刻一股脑冲进他的身体。
今生和前世的声音重叠,他听见耳边有无数个人重复着同一句话:
“孩子才五岁……”
“募捐也还差几万块……”
“等不及了……”
“配型……”
“我打算以匿名方式……”
陈濯脑内传来一阵阵尖刺般的剧痛,他用力砸砸自己的头,想让那些声音停下,想让幻觉消失,想让疼痛停止,但没有一点作用。
陈濯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又陷入一片黑暗。
等他再次睁眼,他人还躺在卫生间冰凉坚硬的瓷砖上,他看着天花板上轮廓模糊的冷光灯,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谁、自己又在哪。
他闭了闭眼,等稍微缓过一会儿,他从身边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半。
深夜了。
他居然失去意识这么久。
陈濯对于这种突然的幻觉和昏迷并不陌生,但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体会过了,所以这次醒来,只觉得自己格外脆弱疲惫。
他知道这个时间他不该打扰任何人。
但他真的……
手机放在耳边,在“嘟”声过了很久后才被接通。
电话里的人还睡着,迷迷糊糊地说了声:
“喂……”
他的尾音还没落下,通话就突然被截断。
陈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黑屏。
用了一整天,早该没电了。
陈濯叹了口气。
他把没电关机的手机放到耳边,很轻很慢地说完了想说的话:
“救救我……”
但他知道,没人会来救他了。
不过没事,他习惯了。
陈濯闭了闭眼睛,又放空般躺了一会儿,才撑着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用冷水洗了把脸。
他捡起地上的书包和手机,走出卫生间,正准备换衣服,下一秒,却突然听见窗户那边传来一道脆响。
像是……
像是有人用石子在砸窗。
意识到这点,陈濯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立马快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窗帘。
纱帘的滑轨发出“哗啦”一身脆响,露出了窗外无际的夜色、被夜色染得深黑的槐树,还有……
还有树杈上的少年。
夏子澈头发睡得乱糟糟的,他身上还穿着他那滑稽的海绵宝宝睡衣,脚上的拖鞋少了一只,估计是掉了。
看见窗后的陈濯,他才像是松了口气:
“你干嘛呀,大半夜打电话又不说话,吓死我了。你可别说是你睡着不小心拨通的,我真的会气死。”
但话刚说完,他又突然发现,陈濯身上还穿着校服,脸色也差得离谱。
小狗骑在树杈上,愣了一下,又开始着急地询问陈濯的状况,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话。
但陈濯没听清他在叽里呱啦讲什么。
上一篇:软饭硬吃[重生]
下一篇: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