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值得。
“那一定不能让哥哥失望了,”红发少年活动着手腕,他已经开始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了。
而顾栖则想的更多,“分化期的再生长倒是会让你现在的发育变得不那么显眼,只是到时候去了莱特蒂斯有那么多人,如果你还是现在的状态,恐怕会……”
未尽之意是什么亚撒也猜得到,他摇了摇头:“哥哥放心,很快就会正常了。”
“那就行。”
有亚撒的这句话,顾栖就放心了。
两人在一起用过晚饭后,依旧遵守着平常的规划安排,直到月亮又升高了几分,有效困倦的顾栖打了打哈欠,才招呼着亚撒上床睡觉。
晚间的月光有些柔和,洒在屋檐上像是一层银霜,当两人肩并肩躺在那张已经开始拥挤的小床上时,亚撒整理着语言,在黑夜里压低了声音道:“哥哥,今天我名义上父亲身边的秘书来找我了。”
“秘书?”睡意朦胧的青年怔了怔,实在是懒得睁开眼睛,只颤了颤睫毛,声音有种慵懒感,“是谁了?”
“西德·奥莱托斯。”
汹涌的睡意淡了几分,乌黑的瞳孔自眼皮下重现。毫无疑问,这个名字也是后世历史书中的有名人物——古老贵族奥莱托斯家族的家主西德,同时也是黄金暴君身侧最大、最忠诚的助力,被其他心有不忿的贵族称之为是国王的看门犬。
“他找你是说了什么吗?”历史中并没有具体描述黄金暴君和这位现在的国王秘书是因为什么走到一块的,只是当王权交替后,西德便很自然地站在了明面之上,替新任君主处理一切的反对声音。
不得不说,黄金暴君对于腐朽贵族的狠辣手段中就有西德·奥莱托斯的一份。
“他说他选择了我。”
顾栖沉默,他并不是什么优秀的权术玩弄者,目前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靠已知的历史做支撑,因此当一些历史中不曾出现过的内容在这个时代再现时,便已经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并不聪明。
顾栖无声偏头,即使整个房间暗到伸手不见五指,但亚撒那双赤金色的眼瞳依旧是清晰的,“那你怎么想呢?”
“哥哥,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是值得他现在就做出选择的。”
“那……”顾栖有些泄气,在这件事情上,他似乎帮不到对方,“抱歉,我也不知道应该给出什么建议……”
抛开拥有了重生、穿越的经历,抛开那特别的虫母血统,顾栖在本质上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容貌比较出色、能力中上等的beta,他不是最笨的,但也不能被夸赞为聪敏,似乎更多的特质也总是向中庸靠拢。
“哥哥不用对我说抱歉。”
那双亮晶晶的赤金色眼睛中璀璨地像是把整个银河都装了进来。
亚撒靠了过去,更加地贴近了黑发青年身上的温度。他小声道:“现在我身上没有什么是他可以得到的,所以就静观其变吧……只要哥哥陪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顾栖轻笑一声,“我的作用有这么大吗?”
“当然,有哥哥在,就像是有个家。”亚撒搂住了身侧比起自己低了些温度的手臂,鼻尖弥漫着一股黑发青年身上特有的味道,具体有些不好描述,但就亚撒来看,他是极喜欢的。
揉了揉亚撒毛乎乎的脑袋,在少年人炽热的温度下,睡意再一次返回,笼罩在了顾栖的神经之上,他喃喃道:“亚撒,晚安。”
“晚安。”哥哥。
夜色深了又深,当时间悄无声息地走过几圈后,原本闭眼假寐的少年睁开了眼睛——那双赤金色的瞳孔此刻在边缘区域溢散着流光,原本清透的眼白也泛出一种不大正常的薄红,细密的红血丝逐渐攀爬而上,很快就布满了整个眼球。
粗重的喘息声自亚撒的口鼻中溢出,他鼻翼翕动,唇瓣颤动,凸起的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像是沙漠中渴水到即将晕厥的旅人。
银白色的反光点出现在他的侧脸、脖颈、手臂之上,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它们便一路扩散到双腿,宽松的裤子被顶出了不平整的鼓包,在寂静的深夜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亚撒?你怎么了?”
夜半忽然被喘息声吵醒的顾栖甫一睁眼就看到了身侧人的异状,那双逐渐健壮的蜜色手臂上绷出了有些狰狞的青筋,肉眼可见的银白色在皮肉上反复闪烁,整个过程就好像嫩芽冲破种皮。
“亚撒?”
被呼唤的人此刻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愣愣地睁开着双眼,眼尾血丝连片,手指紧紧扣着床沿,全身上下发出无意识的小幅度抽搐,还不等顾栖掀开被子看具体情况,一条巨大的长尾撕裂了裤管跳了出来,正搭在床边一动一动地痉挛着。
“天……”跪坐在一侧的顾栖在黑暗下都能看到那条夸张版本的鱼尾是多么地耀眼,银白色的光几乎要照亮半间屋子了。他自言自语道:“历史书里也没说黄金暴君是人鱼族的啊……”
现在顾栖也顾不上那些难解的疑惑,他轻拍亚撒的侧脸,试图唤回少年的神志。显然,这有些艰难。
银白色的尾巴并非直接从腰腹开始蔓延,而是自膝弯开始,小腿并拢合二为一,比起普通的鱼尾它长了很多,甚至要拖曳着垂到地上,才在由粗到细、几乎有顾栖小腿腿围直径的部位延伸出了银白渐变为银灰的尾鳍。
那条尾巴很强壮,像是竖桨的形状,宽阔且格外平坦,脊椎一侧蜿蜒而下在尾巴上遍布倒三角形状的棘刺,颜色深灰,边缘略透明,直至延伸到尾鳍中段的分叉位置,甚至有些像鳄鱼。
这样的特征似乎并不是人鱼……
顾栖拧着眉头,当他准备再一次尝试唤醒亚撒时,却忽然听到了沙哑的、几乎很难被耳朵捕捉到的细小呢喃。
“哥哥……好疼啊……”
“哥哥……”
长得比他都高的红发少年动着僵硬的躯干,缓慢而又依恋地侧身蜷缩,银白色的长尾巴拖拽在地面之上,细密排列的鳞片摩擦着床铺发出刺耳的噪音,挺立于尾部的棘刺在轻动之下便将烟灰色的床单划拉出了裂口。
“没事的,我在这呢。”顾栖靠近,瞬间就被少年紧紧抱住了手臂,就像是一只八爪鱼,连垂落在地上的尾巴也如同嗅到了骨头的小狗,噌噌翘着立了起来,比普通鱼尾还要长的弧线部位甚至有些像蛇,立马就卷上了顾栖的脚踝、小腿。
他一边安慰着少年,一边检查对方的身体状况——褪去了遮挡视线的衣服后,可以很清晰地发现亚撒的异化只有一半——发红流动着光晕的眼瞳,长有银白色鳞片的侧颈、手臂,剧烈起伏、零星散落鳞纹的腰腹,自膝盖之下并拢而形成的鱼尾。
那些鳞片正在以一种肉眼可以捕捉的速度从膝盖的位置向上攀爬,一点一点,先覆盖于大腿外侧,然后向内延伸,银白色自皮肉中生出,改变了原本血肉的模样;随后腿间的缝隙逐渐相连、融合,异化的过程清晰而缓慢,但比起人鱼化尾时迅速的梦幻,眼下的场景除了诡异就是令人头皮发麻。
整个过程应该是很痛苦的,初现肌肉线条的亚撒就像是无力的婴孩一般,双手挥动不住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即使是顾栖的手臂也不足以令他满足。平时掩藏起来的安全感缺失在一瞬间彻底爆发,口中的呢喃几乎都是“哥哥不要离开”的恐慌。
“不离开,我在这儿呢。”
银白长尾紧紧地缠绕在顾栖的脚踝、小腿之上,那些新生的鳞片边缘微翘,正好就能卡着缚紧皮肉,勒得人生疼,不多时紫红色的花边状勒痕就已经布满了顾栖的半条腿。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挣扎半分,而是小心地搂着少年的身体,任由对方在混乱之际以无法控制力道的发泄着心里的恐惧。
“我在的……我就在你身边。”
属于虫母的精神力溢散而出,它们在这片夜色下凝聚成了数以万计的透明丝缕,根根交错、来回覆盖,这是一张精神力织成的大网,而网下则只有半人形的亚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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