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道:“我带你们回家……”
顷刻之间,透明的精神力从omega的体内破土而出,那些细密的黑色圆点在离开林奈躯体的瞬间变了颜色,它们染上了干干净净的银白,跳跃着聚拢在顾栖的身侧,虔诚而忠心,把自己所仅剩的一切献给了虫母——低阶虫族们的精神力碎片主动融入到顾栖的体内,反向灌溉了王血虫母正在缓慢发育中的精神力。
它们本是即将被拯救的灵魂,却在最后一刻将自己祭献给了神明。
“等等——”
就像是黄金、海蓝它们心甘情愿为虫母献出生命,这群才接触不到几分钟的低阶虫族们也是如此,当它们在光点之间逐渐消散后,顾栖感受到一股暖流滋润着自己的精神,他迟迟回神,忍不住低喃道:“怎么都是一副爱奉献的模样啊……”
那么地无畏、那么地果敢,大大方方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虫母……格外有重量的情感附着于顾栖的心头,越是接受着属于虫母的一切,他似乎越能够理解虫族之间深藏的、将虫母奉为珍宝的联系。
当然,高阶虫族除外。
黑发青年的眼眶有些发烫,顾栖看了一眼林奈,在他不曾注意的时候,omega的头发渐深,连气色也好了很多,至于那些残存于他体内、属于亚撒血液中的浅金色光点正在迅速治愈着这副身体。
顾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转头推开门,在对上西德和亚撒的目光后,只匆匆道:“他应该没事了。”
话落就穿过两人迅速离去。
西德闻言立马冲到屋内,亚撒则是追着跟上黑发青年,他着急道:“哥哥!你怎么了?”
他看到了顾栖发红的眼角以及隐忍的难过,心中担忧更甚。
“没事。”被拉住了手腕的顾栖闭了闭眼,他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黄金它们的消亡,可是当再一次接收到低阶虫族慷慨的馈赠后,他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无法真正走出来。
它们大方慷慨到令顾栖忍不住反问自己——他真的值得吗?
“哥哥……”
“亚撒,”顾栖轻轻从少年的手中挣脱出苍白的腕,他低声道:“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好吗?”
——那是一种带着祈求的语气,似乎现在只要稍微施加压力,就能令黑发青年介于一种崩溃的悬冰状态。
“……好。”
这一次,亚撒停住了追逐的脚步,他听到不远处房间里西德和林奈的喜极而泣,看到了哥哥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再一次发现自己似乎还是不曾真正地靠近顾栖,即使他们交换过彼此的秘密、即使他们曾经一起在寒冬相依为命……
即便如此,他依旧想追上哥哥的脚步,他会一直、一直努力走过去,直到能够彻底站在哥哥的身边。
另一边,匆匆离开其他人视线的顾栖独自回到了客房里,他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手里紧紧捏着小玻璃瓶,那些细碎的金色沙砾在瓶中轻颤着,一如低阶虫族们的触角、虫翅,像是无数次拂过他肩胛、脊背时的轻柔安抚。
在刚刚离开那颗原始星球的时间里,顾栖不止一次自虐般地回忆着自己和低阶虫族们的点滴,从最初的认识到后来它们的舍命,时至今日他本以为那些记忆可能会模糊,但事实却清晰到令他能够想起每一个细节。
掌心里的小瓶子被握到发热,金色的沙砾缓慢地流动着,它们碰撞在玻璃内壁上,如同鲜活的生命,像是低阶虫族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虫母的左右……
顾栖的指尖勾了勾,他忽然坐起来打开瓶塞,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金色的小沙砾倒在了掌心里。
这样的举动他并不是没有做过,那时候的他在迷茫之下期待得到回应,他试图通过这些沙砾见证某些奇迹,但无疑都失败了。不过自从他跨越时空来到这里后,这还是顾栖第一次打开瓶口。
金色的沙砾很碎,但又足以观察到它们起起伏伏的棱角,顾栖用指尖轻轻蹭过躺在掌心中的小颗粒,它们自带的温度要比虫母的皮肤还热上几分,每一次触摸都让顾栖有种错觉——他在抚摸着黄金那毛乎乎的围脖,或是坐在石榴那热乎乎的虫腹上。
时到今日,他也无法确定这些金色的沙砾到底代表了什么,更多时候的感触和情感的寄托令顾栖一厢情愿地认为它们是低阶虫族的化身,不过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些一定是黄金留给他的礼物。
只是不知道这个礼物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我真的想你们了。”顾栖喃喃,于他而言不到半年的相处,却刻骨铭心地烙印在每一处血肉之上,至死难忘。
与此同时,站在另一处长廊中的亚撒靠着身后冰凉的墙壁,他的视线扫过这里一切温馨的布置,却感觉一点儿都没有那座破败的小院好。在那里,哥哥还是他的哥哥,不是刚才那个令他陌生的、好像从未了解过的人;亚撒不知道不久前顾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询问已经醒过来的林奈也没有任何答复,这样的感觉令他倍感不安……似乎有什么在隐隐失控着。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顾栖刚才那句想自己待会儿的话,亚撒可能会忍不住追在青年的身后时时刻刻与之黏在一起。
一座别墅四个人,两个拥抱在一起高兴到不能自己,甚至拿着健康监测仪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试,生怕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一个沉着脸倚在走廊的墙壁前,眉眼压得极低,唇也紧紧抿着,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根本不像一个才十三岁没几天的少年;还有一个则把自己关在屋里,手中捏着透明的玻璃瓶闭眼假寐,只是发红的眼角彰显着他心中并没有面上的那么平静。
太阳逐渐下沉,月光笼罩于郊区的别墅之上,当夜半时分有鸟雀在树林里鸣叫时,顾栖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有些恍惚地坐了起来,床头还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一直握着玻璃瓶的掌心被挤压出了发白的花纹印迹。顾栖揉了揉太阳穴,他的手指都有些发僵,等他转着肩膀从床上赤脚踩在地上时,才被那股凉意冲散了蕴在骨子里的懒性。
慢吞吞地走了两步,在一顿睡眠之后,那股压抑在心底的难过情绪淡化了几分,此刻的顾栖才有功夫去思考今天发生的一切——西德需要用龙鲸的血液救患有病痛的林奈,而亚撒正是龙鲸,所以西德选择了亚撒,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顾栖走向洗漱间的脚步一顿,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在原来的历史中不曾有他的出现,那么林奈到底有没有被救下呢?就他观察,龙鲸的血液确实有用,但不知道为什么亚撒所具有的龙鲸血液并没有《柯尔刻的密语》一书中描述的那么神奇。
所以问题出在哪里呢?
忽然——碰!
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门上。
刚刚洗了把脸的青年微怔,他半眯着有几分猫性的眼瞳,缓步走到门口,一打开就看见一道影子坐在地上、揉着脑袋,怀里还抱着半截被子。
顾栖:……
用他的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在门口撞了脑袋的家伙是谁。
第40章 黄金修理师
姝艳的蔷薇总会吸引围墙之外的路人。
*
“哥哥……”
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脑袋的少年仰头,赤金色的眼瞳里还未完全消散的睡意,但当顾栖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时,全部的朦胧顷刻间一扫而光、分毫不剩,只有亮晶晶的光与倒映在眼中、属于顾栖的影子。
“你怎么在这儿?”顾栖心道这孩子应该不至于已经依赖自己到一个人睡不着的地步吧……
“哥哥你没事吧?”亚撒翻身从其上起来,他小心地打量着顾栖,斟酌着词语旁敲侧击,“西德和林奈都已经休息了,林奈的身体检查结果也出来了,基因病完全拔除,就是身体还受了一些损害,后续需要慢慢调理……”
亚撒一边观察着黑发青年的神情,一边小声道:“哥哥不用担心的。”
顾栖摇了摇头,“我并不担心这个。”他对这件事基本上已经心知肚明,林奈痊愈是必然的,只是他现在疑惑的是原有的历史中还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不曾经历穿越,那么又是什么致使西德·奥莱托斯选择完全忠诚于亚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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