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吵闹的声音不停的在耳畔回想,颜萧然便稍稍可以分出一些心神思考了。
他细细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确定这地方自己不是第一次来过。
但是此前却没有哪一次是可以这样稍微静下心来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为了看清楚远方被浓雾遮住的景象,颜萧然不得不向前紧走几步,随后便觉得脚上一凉。
他的那一双雪白污垢的靴子此时正陷在一泓深黑色的池水当中。这池水广阔的像是没有边际,每一滴都好似墨水一般通体发黑,乌泱泱的一大潭,但颜萧然却没有觉得污秽,他只是转了个方向,沿着池边疾走了起来。
“别走了。”忽然,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盖过了其他杂碎的窃窃私语,猛地在他耳边炸响了开来。
双目赤红的颜萧然只是顿了顿,就恍如未闻地继续向前走去。
他要去找景繁生。这是他脑中唯一能够想到、并极度迫切要做的事情。
被无视了以后,那声音明显地噎了一会儿,才复又响起:“你这么走是走不出去的,这里是你的识海。”
颜萧然这才猛然停住了脚步。
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声音是在骗他。因为自己那被杀念填满、已经不甚灵光的脑袋这时候却犹记得,他的识海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景繁生曾经说,他的识海是一幅关于星汉河流的美丽画卷。远处有一座郁郁葱葱的青山,正中间是一潭广袤无垠的神识清水,识海之上是湛蓝色的天空,可以看见几颗明亮的星星。
可现在他所处的地方池水漆黑如墨,浓雾四溢的连天空都看不见,又怎么会是他的识海呢?
若真是他的识海,他又怎么会深陷其中找不到出路?
“你是谁?”再次压制住了狂躁暴怒的情绪,颜萧然充满戒备,声音冷硬地问道。
“我是你的剑呀。”
“我的剑?……我的剑,掉进了洛水湖中。”
“不不不,那不是你的剑,我才是你的剑呀,我现在就在你手上。”这声音虽然苍老语气却很轻快,听起来有些违和。
颜萧然微微皱起了眉头将手中的惊鸿剑举到了眼前,他脑筋有些转不过来地说:“这是景期的剑。”
“不不不,我是你的剑,那个卑鄙无耻的人,他……”
“不许你这样说!”颜萧然怒道。
“是真的!”这声音的语速又加快了一些道:“他把我监禁的时候手上沾了你的血,趁我神识没有解印、神志未开之时让我误以为他就是我的主人,还、还强行跟我绑定了……”不再那么苍老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下,听起来竟然是在抽泣。
它还想要再继续说些什么,便忽然被颜萧然的一声“够了!”的暴喝给吓了回去。
声音刚落,紧接着,原本平静地宛如一滩死水一般的池水登时就冒出了一缕乳白色的火光,在下面如墨的黑水的映衬下,就犹如盛开着的一朵朵白莲。
那正是被他存放在识海当中的白池幽火。
也就是说,这里竟然真的是他的识海。
得知事实的颜萧然面上也没有生出任何波澜,他再次试图冷静下来,道:“你说你是我的剑,我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对对对!”那声音忙道。
颜萧然忽然发出了一生嗤笑:“你以为这种鬼话我也会信?”
能存在在识海当中的说白了顶多也就是一缕神魂而不可能是什么有形的实物。既然他现在正在自己的识海里,那也就意味着他手中拿着的这把剑绝不可能是真的惊鸿剑。
想到了这一点,颜萧然扬手就将手中的剑向着翻滚流淌犹如水质的乳白色火焰中抛了去。
“啊!不要!”剑身在天际当中划出了一道弧线,那声音变成了只有稚童才能发出的刺耳尖叫声。
随后,颜萧然皱着眉头看着抱上了自己大腿的、一只胖乎乎的……四不像。
这东西仅到人膝盖那么高,头上对称地长了两个角,身体像蛇却圆圆胖胖的,还有两对小翅膀和一条不长的尾巴。如果不是它的脑袋长得也比较圆,大概会被误会成这是一只蜥蜴。
然而颜萧然一点都不好奇这是个是什么玩意儿。
他比较在意的是这东西正抱着自己的大腿,用他的衣摆……抹眼泪。
也许是从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情,颜萧然除了眉毛难得的挑上天了以外,一时半会儿的倒真做不出什么反应来了。
按照“四不像”自己的说法,它姓日月,叫无极。于是一人一无极就脸对着脸儿地坐在了黑水池边。
也许是注意到了自己主人这会儿那突突直跳的额角,日月无极没用颜萧然再问,自己就十分干净利落地道:“我是日月无极剑的剑灵,原型、原型是上古神兽青龙!”说到这里便忍不住一面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一面观察着自家主人的反应。
如果不是颜萧然本身就是个面瘫又根本不关心这玩意儿的长相,换一个人来估计早就笑趴下了。
但是向来对其他事情都不大关心的萧然君这会儿完全忽视了眼前这只“青龙”的长相,只是问道:“日月无极剑?”
“就是哒!”见自己没有被嘲笑,稚嫩的童音再次响起,这一回变得更加有自信了,又重新介绍了一次:“我是上古神剑的剑灵,我叫日月无极!”
“不是叫惊鸿吗?”他始终认为这是景繁生的剑,倒稍微提起了点兴趣。
“呸!那个起名废!……嘤?”日月无极忽然发现自己被拎了起来,并且拎他的人作势就要把它往那个翻滚着乳白色火焰的黑水里头扔!
“自今日起你就叫惊鸿。”颜萧然一锤子定音。把这东西提起来拎到自己眼前,他倒没有真的要扔它。反正扔出去了这玩意儿还会自己飞回来。他俩如果一言不合,他倒不如直接把它按进火里好一些。
被捏住后颈肉凌空提起,身量不高的小胖龙在空中扭了几扭挣扎未果,最终也只好抽抽噎噎地暂时答应改名。
一人一惊鸿又重新坐在了岸边。
颜萧然集中注意力地收敛了些心神问:“你是剑灵?”
惊鸿半抽泣半哽咽地答:“是。”
“你一直都跟在景繁生身边?”
惊鸿耷拉脑袋委屈道:“是……”
“那十五年前景繁生不肯告诉我的事,你一定也知道了?现在就原原本本地说给本尊听。”
“唔……”
“嗯?”
深觉如果答不出来就会被扔进火里,惊鸿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在它主人再次伸手过来的时候快速说道:“我、我只知道一部分。”
颜萧然又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我跟着他的时候神识犹在封印当中、神志未开,只有一丝认主的本能,所以觉醒之前的事……”它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毕竟本能在告诉它如果答不出来问题的话下场可能会很惨。
可是虽然说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是自己的主人,但自己怎么说也是上古剑灵,身怀数万年的传承,按理来说,无论是谁得到日月无极剑都应该对它毕恭毕敬。
惊鸿这样想着又有了些底气,但看着对方赤红的眼眸,原本挺起的小胸膛又稍稍回落了一些。
……就、就看在这人他神志不清的份上,先不跟他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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