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响应郑楚之的奏禀,立即出列下跪:“父皇,儿臣闭目塞听,看不出安怀德豺狼叛主之心,放任他在淮南为非作歹、欺压百姓,更甚因儿臣过于急功近利,想为父皇招揽更多贤臣良吏,多次赞扬、举荐安怀德,底下人视儿臣的态度而行事,没人敢在儿臣面前参奏安怀德,而令安怀德骄纵张狂,无视朝廷威严,肆意杀害朝廷命官……此为儿臣之过,还请父皇治儿臣失察失职之责。”
五皇子急忙出列:“父皇,不关太子的事,是儿臣极力举荐安怀德,一力担保此人有经国之才,太子才屡次提拔安怀德。要责要罚,儿臣来承担,绝不敢有二话!”
太子呵斥:“出来做什么?没你的事!”
五皇子充耳不闻,固执地跪在原地:“父皇,儿臣没甚本事,不爱读什么四书五经,不懂什么大道理,唯‘立身以孝悌为基’此句深以为然,铭记于心。儿臣知道不能将忠信礼义廉耻修到极致,便致力于修八德之首的孝悌二字。不能说已将‘孝悌’修得他人交口称赞的地步,但敢夸口,太子独揽下儿臣所犯过错便是因儿臣所修‘孝悌’而将胸比肚,投桃报李。”
字字句句,落地千钧。
朝官闻言,内心感慨良多,都道天家无父子、无兄弟,当今太子和五皇子的手足之情却叫人动容。
并非所有朝官都在感慨太子和五皇子的手足情,至少表面低眉下首的陈师道心里是嗤之以鼻的。
尧舜尚不敢自夸至孝至悌,他倒先夸上了。
陛下还没开口,两位倒先粉墨登场,不就是想用孝悌之行打动元狩帝?
“眼下不到你们出来认错的时候。”元狩帝的手肘靠着龙椅,摁住左手的玉扳指,表情冰冷:“喜欢跪就先跪着吧。”
“——!”
太子等人心往下沉,元狩帝不再预料之内的态度令他们失去掌控事态的自信。元狩帝再厌恶靖王也不应该迁怒两人,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不到认错的时候’——
什么意思?
难道是元狩帝提前知道了什么?
元狩帝直视郑楚之:“奏完了?”
郑楚之头皮发麻,心脏猛跳,不敢回视元狩帝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强忍恐惧回应:“臣……臣奏完。”
元狩帝又问陪审官:“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你们没话说?”
眼下再没脑子也知道出问题了,二位朝廷命官出列,硬着头皮回复:“禀陛下,臣等只配合郑大人谳狱问供,案子首尾由……由郑大人全权负责,臣等不敢僭越。”
元狩帝沉默,大殿噤若寒蝉,相关人等的后背已经渗出层层冷汗。
元狩帝:“有人和朕告密,说淮南有乡野多出乱党,常成群结队行于山野,伴有口号,装配甲胄和军刀、军1枪,意图不轨。”
郑楚之吓得直接跪趴在地,额头碰着冰凉的地面,顾不得疼痛,脑子飞快运转:“臣、臣不知……”
“太子、小五,你们可知?”
二人吓得手脚冰凉,勉力镇定:“儿臣,不知。”
他们此刻都在想,究竟是谁告密?还有谁知道安怀德在淮南屯兵的事?
赵白鱼?
——不,他不可能知道!
……他当真不知?
如果不是圣驾在前,郑楚之已经抓耳挠腮,痛苦难当,怎么就能一波三折,磨得人发疯?那赵白鱼究竟何方神圣?是不是他在背后算计?如果不是他,那是谁告密?对方还知道多少?
同样的问题闪过太子和五皇子的脑袋,但是没人告诉他们答案。
元狩帝再次开口:“司马骄这些年一直私吞淮南近四成税收,暗地里和安怀德勾结,在淮南屯兵养兵,可有此事?”
太子嘭嘭数声磕头大喊:“儿臣虽和外家走动不频繁,但是司马家清贵之名,众人皆知,司马氏家风宽厚恭谨,躬先表率,亦是家喻户晓。母后秉德温恭、淑慎贤良,为天下命妇表率,二十几年来从无行差踏错,非家风潜移默化不能得此品行。司马骄外放出京数十年,孤虽和他不熟,但是相信司马氏家风严谨,其中或有误会……父皇说有人告密,儿臣斗胆,敢问是何人?可有认证物证?如何证明认证物证非伪造?”
元狩帝:“你要证据?”
太子的头埋得更低:“据状断之为谳狱首要,律法如此,儿臣依法行事。”
元狩帝问其他人:“你们也想要证据?”
没人敢说话,还是郑楚之回神,顶着压力说:“陛下,无供不断案,还请示证供,以便臣等心服口服。”
元狩帝:“康王何在?”
话音一落,康王便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臣见过陛下,臣来迟,望陛下恕罪。”
元狩帝:“废话和虚礼就免了,朕问你,司马骄私吞淮南税款,伙同安怀德秘密屯兵可有证供?”
康王:“回陛下,前江阳县县令吕良仕经审问承认他利用天灾人祸倒卖良家女子,将颜色好的女子送进各个上差后宅,其中便有淮南都漕司马骄……”
事情起因经过一一说清,殿内都是康王清晰响亮的声音。
太子一动不动地跪着,五皇子猛地回头,满眼不敢置信,郑楚之紧咬牙关,脸颊绷紧,肌肉颤抖,死死盯着地面。
元狩帝:“诸位卿家,可都听到了?”
百官犹如鹌鹑,头颅深深埋进胸口。
元狩帝又问太子和郑楚之:“你们有何话说?”
郑楚之一咬牙推卸责任,大声喊道:“臣无能!臣难堪大任,竟叫安怀德、司马骄一干心怀叵测的乱臣贼子瞒过如此重大罪行,还在御前沾沾自喜、夸夸其谈,臣实在是无知无能,无德无才!”
太子叩头,紧跟着说道:“父皇,非儿臣徇私,但凭吕良仕一人之言,难以服众,焉知不是他心存怨恨,临死前胡乱攀咬他人?”
元狩帝怒极反笑:“好,问得好,但凡你对朝事、对百姓有这份刨根问底的执着,有这份追求公道公理的坚持,朕也不必劳心费力——十弟,事关储君和中宫,如无铁证,朕就治你造谣生事,抄斩满门!”
“臣弟不敢有半句假话!”康王指天对地地发誓,“安怀德昨夜忽然想通,召狱卒来传话,道是临死前愿意将功赎罪,只求不牵连妻儿,臣弟是陪审官之一,凑巧昨夜在刑部大牢,便自作主张问审安怀德直到天亮才结束。因兹事体大,脸都没洗就匆匆跑来面见陛下,哪里敢有半句谎言?”
他言罢便将新鲜出炉的证供交出,大太监将证供拿给元狩帝看。
元狩帝看完,猛将证据砸到太子面前:“朕的太子,朕的好儿子,看看你仗义执言的舅舅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太子连忙抓起证供看完,眼里倏地点燃暗火,安怀德为什么突然背叛他们?他不是对八叔忠心耿耿吗?还是说,安怀德和八叔联手耍了他们?!
还有平时不声不响犹如废物的十叔怎么不纨绔了?谁和他告密?他怎么想到吕良仕?也是安怀德告诉他的?
这招是釜底抽薪,他们像鸭子一样被赶进圈套里一网打尽!
八叔和安怀德好手段,十叔更是扮猪吃老虎,谁能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打得他们晕头转向!
等等——
眼下突如其来的变故,父皇没有预料到吗?
十叔一切作为都和父皇无关吗?
回想秦王被废,元狩帝也是置身事外仿佛头一次知道的表现,事后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不少顶了缺的新官既不是他的人、也不是郑国公府的门党,更不是朝堂任何一个宰执的学生。
太子知道这种人只效忠帝王。
如此深思一番,太子明白过来,不由遍体生寒。
电光石火间,反倒是五皇子反应迅速,抢先一步说道:“司马骄一错私吞税款、二错屯兵,仗着他是国舅,是皇后和太子的亲人便在外生事,猖獗作乱,骄横之心膨胀,不顾念陛下恩德,也不顾念皇后和太子对他的信任,行事无法无天,大逆不道,便是抄家灭族也不为过!但是司马骄一人作恶,向来谦虚谨慎、君子不党的司马家何辜?为命妇表率的皇后、在其位尽职尽责的太子何其无辜?儿臣知道太子重孝,不忍皇后为外戚思虑过甚,才会屡次为罪人司马骄说话……父皇,儿臣求父皇明鉴,司马骄之错,与太子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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