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会儿功夫,虽一头雾水,但在场的都掏起了灵石。直到谢柠和抱阳子咬耳朵,纠结要不要几块之时,卜真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刚口嗨上头。
嘶,他原先是准备让人掏玉简来着。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他正琢磨若是此时再开口,是否有损方才打脸之效,忽然有人哆哆嗦嗦,顶着巨大压力勇敢发问。
“卜宗主,不知看您家小道友的演示,得花多少灵石?”
有一就有二,瞬间众人壮胆了。
“我这刚换了个乾坤袋,里头没装多少灵石啊!卜宗主,三万上品灵石可够?”
“我乃青云府天都门门主,卜宗主,在下请求赊账!”
“大爷的过分了啊。当年清谈时我有幸在场,分明记得边上就是你俩倒霉玩意儿!那会儿就白嫖人神禾宗,今日又打算不给钱?!”
……
一时之间,画风突变。
还挺措手不及的。
眼看越来越乱,岑岭适时出声:“还请这位杜小友为吾辈演示一番。灵气暴动一事关乎化成,四宗愿为修真界代付一切酬劳。”
啧,意外收获啊。
卜真向杜承露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他往后一退,又懒懒坐到了地上。
杜承露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株药植,五指流出灵力,迅速将其枝肉剔除,只留下细若游丝的几缕脉络。他将灵力顺着脉络引导,慢慢修复坑坑洼洼。
落日坛四边的禁制上,倒映着灵力华光。飘雪落下,缀于其间,经日光映射熠熠生辉,很是意外地耀眼。
在场修士本就沉迷于温行雪所言,此时又不知是该为此景惊叹,还是折服于杜承露控制灵力的手法精准。
“宗主这是何意?”识海中,温行雪忽然询问。
随意笑了一声,卜真道:“出风头这种好事,自然是要平分的。”
温行雪沉默,心中顿时明了眼前这人已然洞察他的计划。深吸一口气,他忽然又朝众人出声。
“修士依靠灵力而生,自然可以用它修复筋脉破损之处。”
温行雪已平复心中动荡,又恢复了平静。薄唇惨淡无色,兀自轻启。
“修炼一途自古便是与天相搏,山穷水尽时能依靠的,永远只有自己。若连自救都被忘记,覆灭也是自然。”
“灵气暴动从来不是无药可医。”他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言语间泛着冷意与浅笑,“你们只是忘了如何自救。”
杜承露演示的手一顿,季知景等人亦是仰头看向他。寥寥数语似含诸多深意,在场众人听罢竟是心中震荡。四宗那些修为高深者,除却赞同更有慨叹。
“卜宗主,教导弟子有方啊。”岑岭忽是道。
卜真将话推了回去,他可没教过温行雪这些。将目光放到人身上,他猜是时候进入正题了,眼下氛围也不错。
“在下——”
“小友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温行雪朝明川老祖看去。
“你这番话说得实在太好,老夫听了都有些感触。杜小友所演示的梳理灵气手法,也甚是精妙,看来神禾宗对灵气暴动当真是有些见解的。”
明川老祖话停在了这里,他朝一侧淡然的银华道人看去。
银华道人神色一缓,笑道:“既如此,不知温小友可否为为我等再解一惑?”
水云宗十之八九是针对他们,只是这个平时看不出脾气的山阳宗,怎么突然也上线找茬了?卜真皱眉,放下托脸的手,收起了看戏姿态。
温行雪被抢了话,心中烦闷又生。按捺下躁动,他道:“请讲。”
“纵观修真一途,灵气暴动实为常见。然化成眼下所遇,显然非普通灵气暴动。小友可知是为何?”银华道人缓缓出声。
明川老祖顺势而上:“修真者皆知,天地生异象,定是祸来之兆。小友觉得,这非同一般的灵气暴动,可算天地异象了?”
这俩人歪楼一绝,问题角度刁钻,竟成功转移了大部分人注意力。毕竟正如他们所言,这突然变异的灵气暴动确实奇怪。知道如何治疗重要,但若能找到根源,掐灭在开始,那不能更好。
见众人不出声沉思状,明川老祖目的达到,他与银华道人暗中对视了一眼。
卜真和余非寒的关系,加之谢柠和抱阳子交好,这便注定了他一定会更倾向玄天剑宗、四方宗。这般程度的炼丹师加入,即便到了四宗的级别,依然是绝对大事。
四宗鼎立的局面已延续多年,如今却因神禾宗的突起打破。
本来有个陆伯言和他的沧海阁,水云宗得其暗中相助,局势可再次持平。即便沧海阁已然覆灭,但只要陆伯言活着,仍可为他们效力。
然明川老祖方才收到消息,陆伯言被余非寒一剑斩杀。水云宗当即失去如此助力,他震怒异常。
山阳宗向来混得平和,看起来不显山水,实际上也非当真如此。明川老祖料定银华道人也收到了消息,此间两人传音切谈一番。。
遥月府市集上,诸多炼丹师倒向神禾宗,更是为卜真此人折服。这些人日后定会寻机加入神禾宗,不再可能为他等驱使。
更为关键的是,这些人一旦知道他们与陆伯言私下交好,说不准便会迁怒。届时别说将这帮连但是收入座下,恐怕连好脸都得不了。
于是他们合计,必须找机会拉垮神禾宗,绝不能让四宗差距日益变大。
明川老祖见温行雪无甚表情,知他答不出,脸上闪过笑意。他与银华道人压根就没准备真得到什么答案,那些问话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老夫这里倒是有个猜测,道友们可想听听?”他停了停,继续道,“想必诸位来时有所察觉,这次的论道大会检查手续繁琐。而这化成上下三十府,近日更是添了不少奇怪阵法。”
这话一说,下面叽叽喳喳有些了应和声。因不确定南荒之地的魔修是否出逃,四宗是以建设化成的名义,于三十府设置阵法的。
岑岭与谢柠齐齐皱眉,似是料到他要说什么。卜真起了身,眉间微微拧起。
“诸位有所不知啊。”
“四方宗的大长老多年前卜算天机,竟是算到我化成有大难。可惜大长老终其一生也未参透,这到底是什么劫难。”
“然前些年月,我等却有了眉目。”
“明川——”岑岭忽然冷声提醒。
明川老祖看也没看,朗声道:“是那魔修又要出来搅弄风云了。这异常的灵气暴动,便是天道给予我等的暗示啊!”
谢柠哗啦一甩袖子,当场扔了个闭嘴的禁制过去:“老家伙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俩人修为差不多,明川老祖侧身闪过,揣着双手站定不再说话了。
而此时底下已经炸开锅,魔修要卷土重来的消息过于震撼,众人被冲击得短暂沉默后迅速爆出了喧嚣。
卜真舔了舔嘴唇,忽然有点好笑。真是万万没想到,这魔修的话题是对面俩人带出来的。
他冷了眉眼,垂眸沉思。
“魔修又要卷土重来了?他们在南荒吃的土还不够么?难不成还想被我们赶到更荒芜的地方!”
“这帮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杂碎,成天除了没事找事还想干吗?!”
“魔修现世,定然又是一场灾难,说是化成的大劫也不为过了。我等竟又要为这些恶人背负业果,那些受困灵气暴动、惨死的道友何其无辜。”
“他大爷的,老子就知道魔修这种东西没法安定,他们在南荒之地的这些年,肯定天天都在谋划怎么报仇!”
当年人魔大战生灵涂炭,无数宗门湮灭在此。虽说那些故事距离他们已太过遥远,只是情绪与印象是能遗传的。
那些难听的话一句句砸过来,温行雪垂下的宽大袖子中,两手紧紧握拳,骨节青白。
“魔修暴虐成性,魔修在南荒谋划报仇,魔修欲卷土重来……”温行雪冷冷笑着,向着众人一字一句诘问,“你们亲眼所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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