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再狗血一点,非要搞个明白:“你昨天晚上心里在想谁?”
那听起来一点儿都不是傅金池的画风。
严子书本人是不觉得他们兄弟俩哪里像,大约主要来自性格上截然相反的观感。
但要客观论起来,傅金池和傅为山在轮廓上确有几分相似。
这是血缘关系给予的馈赠,不管当事人想不想承认,都实在无法避免。
尤其在隔了一段距离的情况下,单看背影,真的不乏认错的可能性。
正如纪晨周一上班时,在公司里看到短暂分离的交往对象,惊喜地扑上去抱住对方的腰,还来不及喊出“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便在对方回头时,尴尬又惊讶地发现,这不是傅为山。
傅金池抄着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头天是周日,傅为山有个要紧的应酬,去了一整天,还需在外过夜,到现在都没回来。
傅金池和善地主动开口解围,甚至露出狡黠的表情:“不就是认错人么,大家都有的。”
纪晨闹了个红脸,却又觉得对方十分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傅金池笑着说:“你已经忘了?但我看你好像已经坠入爱河了。”
这种成熟稳重的语气,唤起了纪晨的回忆:“您是那个——”
那个为他解围又鼓励他勇敢尝试的好心客人。
纪晨从没想到还能遇到对方,更没想到地点会是在自家公司里,不啻为一个惊喜。
两人意外重逢,说说笑笑,沿着走廊往里走。
纪晨听到对方自报家门,自称是新任董事,第一天正式来公司报道。
不过似乎风水轮流转,前次为他解除窘迫的人,如今自己也遇到了窘迫的场面。
傅金池看着眼前堆砌着许多东西、却连个办公椅都没有的办公室,不免露出了苦笑。
但他的苦笑也是克制且有礼的:“抱歉,小同学,能麻烦帮我找把椅子来吗?”
第37章
傅金池虽然承蒙傅为山高抬贵手, 进入董事会,但身上目前也只有一个董事头衔。
和他相比,其他的董事各自都在公司里都有正式职位。
像那位退休让位的前任董事, 就稳居财务总监的位子多年, 分量不可同日而语。
几乎没谁像他一样, 只顶个空架子。
纯粹的富贵闲人。
但这当然才是正常的。
傅为山同意让一个私生子担任董事已是极限, 脑子进水了才会真的给他安排职务。
有了职位,才能有实权。
老板有意架空的人,下面的部门又哪敢随随便便搭理。
傅金池一大早悠闲地来到英瀚,又悠闲地被人力部门客客气气地请了出来。
除了一纸红头任命书,没有正式的入职流程可供他办理。
人力总监堆着笑, 委婉地向他传达了“独立董事”这个说辞。
所谓“独立董事”, 在上市公司里的确是存在的,不在内部任职, 看起来地位也超然,但那跟傅金池其实半点关系没有——作为董事长的直系亲属,他根本都没有资格担任。
完全不是一回事,含糊地拿出来混为一谈,都是难得糊涂的好手罢了。
傅金池对自己遭到的冷板凳, 倒是并不介意。
他脸皮够厚,赖在公司不肯走,这天上午,傅为山偏又没来公司, 人力总监偷偷跟行政部门打了个电话, 彼此大呼头疼, 只好先分了间位于24楼最远端的空办公室给他。
一个光杆儿董事需不需要单独占一间办公室?这个问题谁也不敢自作主张。
但又不能让他就这么在办公区到处游荡, 看着不太像话, 拖到总裁回来再说吧。
于是有了傅金池和纪晨站在办公室门口的这一幕。
虽然保洁阿姨有固定打扫,长期不用的房间,难免疏漏,用手一拂,少不了有一层浮尘。
而且不知是谁在这里堆了许多宣传物料、灯箱立牌之类的物件,地上还有成摞成摞的过期文件和企业宣传册,破窗效应一样,越堆越多,看起来颇有几分像杂物间。
眼下,傅金池站在这乱糟糟的办公室当中,苦笑着显得有些狼狈。
连纪晨都为这个自称“新任董事”的好心人打抱不平起来。
纪晨能意识到傅金池遭到冷遇,却并不知原因。他反应较为迟钝,即便偶尔听过知情人士讨论某位敏感人物,因为大家说话都太隐蔽,黑话连篇,一时倒没能跟眼前的人对号入座。
除了上次宴会上的偶遇,他对傅金池的认识几乎仍是空白。
其中也有傅为山刻意隐瞒的原因。
虽然纪晨知道前段时间的风波,傅为山私下从没向他提及股东大会上的博弈。
更不至于主动表明自己家门不幸,老父亲多搞了个儿子出来。
不是傅为山情绪管理能力特别好,主要是讲出来觉得丢脸。
出于雄性的骄傲,若不加修饰地讲出来,不免有损其成熟睿智的形象。
十个男人里有九个会在求偶对象面前自我吹嘘,剩下个不吹嘘的,也至少不会露出弱态。
大概就是这样的心理作祟。
所以此时,纪晨不但没有提起戒心,还十分惊讶:“您说这是行政部给您安排的办公室?他们都没让人提前收拾一下吗?”傅金池只是无辜:“大概他们工作也是很忙的。”
纪晨即刻起了热心:“别急,我帮您去找行政部问问。”
傅金池连忙叫住他:“你别去。悄悄从别的地方找张办公椅,其他我自己收拾就行了。”
纪晨以为他怕给人添麻烦:“没关系的,这本来就是他们应该负责的工作。”
傅金池垂下眼眸:“算了,就这样吧,这种情况……我本来也该预料到的。”
纪晨不解地看他:“您说的是什么情况?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对方一头雾水,傅金池似乎有些惊讶:“难道你还不知道?”
他迎着纪晨疑惑的眼神,勾了勾唇角:“没什么,不知道也好……那你先回去工作吧,椅子不用找了。对了,提醒一下,你还是跟我保持距离比较好。”
纪晨被傅金池微笑着婉拒了,彬彬有礼地送出门外。
他眼中的傅金池,不似那天在宴会厅阳台上的从容自若,多了几分微妙的隐忍。
回到秘书处,Amy手头没工作,正对着小镜子补眼线,倒正是适合闲聊的状态。
“啊,董事啊,你不知道吗?”她四下看看,连忙“嘘”了一声,悄声告诉纪晨,“那你遇到的是傅总的哥哥吧?上周刚开完会的。不过这也就我们私下喊喊,当面可千万别提。”
“为什么?”纪晨趴在她工位的隔板上。
“嗐,老黄历了,他是小三生的孩子嘛。”
“就因为这样?”
“这样还不够?小三生的,这几个字就是原罪啊!”Amy神秘兮兮地分享了自己所知,“豪门诶,私生子诶,都是狗血剧里的东西,难得身边能见到个活的吧?”
她用“东西”和“活的”来形容一个人,给纪晨的感觉有些怪异。
傅金池温厚中难掩失落的表情,忽然让他想起对方否认自身出生在罗马的那番说辞。
当时他并不太信,却想不到客人背后还藏着这样的身世。
“就算是小三生的,孩子总归是无辜的吧,也不能怪到他身上不是吗?”纪晨不禁蹙眉。
“哎呦你小点儿声行不行!”Amy慌忙摆手,示意他压低声音,做出讳莫如深的样子,“你非要同情他也不是不行,那也得偷偷的啊,记得千万别在傅总面前表现出来啊。”
“为什么这么说?”纪晨不满,“为、傅总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Amy没脾气了:“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都说了他是小三的儿子,跟小三讲个屁的理啊,再讲理,傅总能不讨厌他么?你以为为啥没人给他整理办公室?都不想去扎老板的眼嘛。”
见其犹豫,Amy苦口婆心地向他灌输了“至少这个私生子不需要同情”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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