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夸张地大呼了一声“Sorry”,棕色皮肤的菲佣从后面追上来,倒是一句话也没讲,脸色拘谨又生硬,警惕地打量着面前两个男人, 似乎怕对方不好相与。
男孩个头到严子书腰上, 傅金池蹙了蹙眉,担心撞到他旧伤的位置, 当即上手扶了一把。
其实哪有那么严重,严子书自己都不在意。小孩儿眨了眨眼,灵活地从菲佣身边钻了过来,从兜里摸出两颗锡纸巧克力,塞到严子书手里, 算是认错,嘻嘻一笑,一溜烟又跑了。
菲佣忙继续追孩子,严子书也笑了, 展示给傅金池:“吃吗?人家还算了你一颗。”
傅金池还真不像他一样, 对小朋友的逻辑理解得那么迅速, 这才反应过来。严子书将巧克力塞到傅金池兜里:“你这样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 一座城市里住的都是玻璃人。”
傅金池“哟”了一声:“寒碜我呢?”
“哪敢?”严子书揶揄地笑, “就是说有这样的城市,我第一个推举您当市长。”
很久没上过床,诚然有点不适,但傅金池这么小题大做,严子书不需要他这样。
实在不舒服,他今天就不出来了。那么大一个人了,又不真是玻璃吹的。
到了停车场,其实也不用打车,司机已经在那候着,一辆黑色的林肯。
上了车,严子书又道:“其实小孩儿有时候很好玩的,脑子里想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
“真想要了?”傅金池看着他,“那怎么办,你给我生一个?”
“自己养就算了。”严子书笑着往窗外望,“再说,有威廉还不够,你也不怕它吃醋?”
这时节,街上的圣诞氛围已经越来越有过节的样子,车行半个小时,泊在商场底下。
严子书本以为他们只是随便逛逛商场,只有两个人,累了歇歇,够了就走。结果倒不是这样——傅金池将一切都规划得很完整,从码头出发去哪个商场,甚至具体到去哪些店。
司机是个话不多但很踏实的本地中年人,上车负责开车,下了车还跟着一路跑前跑后。
搞得严子书连声道谢,这场景,以前倒是熟悉,只不过他是提供服务的那一方。
大概这就是普通人跟有钱人的差别,角色调换,总似乎觉得这排场太夸张。但严子书自己似乎又是没资格抱怨这个的,说到底,还是照顾他现在体力差,光试衣服也挺消耗精力的。
照他自己想的那样亲力亲为,只怕今天的进度条坚持不到走着回到岛上。
傅金池带他去的店自无不精。他们一路从车库上来,严子书对路不熟,连商场名称都没看全,索性盲目跟着傅金池,也不怕自己被卖了。不过想来,就算卖了他,在这里都消费不了多少东西。闲逛的客人不算多,一路都没见什么快消店,搭眼望去,一排排全是硬奢品牌。
说是添两件厚衣服,傅金池独断专行,擅自决定了他所有的穿衣风格。
“我觉得太夸张了。”严子书从试衣间走出来,这回店员小姐给他拿的是一件礼服衬衫,前胸风琴褶,法式双叠袖,他看向其中一位:“我暂时没有需要穿这种衣服的场所。”
就算全港城人的普通话都不流利,商场的导购也绝对不会。给他们服务的不止一位,其中一个店员小姐试图向严子书证明他穿这件衣服绝对十足完美,尤其显得腰身修长。
另一个却机灵地直接看向傅金池:“您觉得怎么样?”
傅金池眯着眼,像打量艺术品:“再拿刚刚那件双排扣的西装,给他搭一下。”
店员小姐早就看透谁是付钱的金主,仗着傅金池发话,全然忽视严子书的意见。
换衣间隙,傅金池亲自拿了条领结进来,给他系上。严子书叹口气,按住他的手:“我本以为,像这种自诩调性特别高的店,总不会还明晃晃的以貌取人。看来还是有的。”
“大概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吧。”傅金池道,“你不喜欢这家就算了,我们换一家。”
严子书进店时,身上的衣服明显都是平价货,乃至明显从大卖场买的杂牌——这也罢了,还加上身边还有个光风霁月的傅金池。这家店的店员们多多少少有点儿不把他当回事。
但对应的,她们明显就很把傅金池当回事。
这样身份差异鲜明的两个顾客,严子书也不知她们能脑补出什么关系,sugar daddy和刚傍上大款的失足青年?傅金池也不像好丨色阔佬啊。
“都试了半天,先就这样吧。”严子书轻哂,“把前面的拿上,剩下的不试了。”
傅金池答应了。
只是店员小姐要把他刚刚试过的衣服装起来,严子书叫住她们,报了自己以前的尺码。
他现在比没受伤前瘦弱很多,能差出一个尺码来,因此严子书坚持请她们拿大一号的。
“我正在恢复期。”他试图耐心解释,“小号穿一阵子就又不合身了。”
然则店员小姐也很坚持,嘴里劝他刚刚试出来的效果最好看,眼神却仍然看向傅金池。
这意思大概有点隐晦,但严子书隐隐察觉到了。她们见试什么衣服全由傅金池说了算,认定这位金主吹毛求疵,在两人可能产生分歧之前,直接“贴心”地询问说话有用的那个人。
试衣人的意见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严子书哭笑不得,索性不多废话,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吧,去下一家。”
他回去试衣间穿衣服的时候,店员小姐还过来问傅金池,衣服该怎么拿。
“那都不要了吧。”傅金池拇指勾着裤兜,不怎么正经地靠着柜台站着,他轻飘飘地看眼店员,语带戏谑,说出的话倒是有几分真心,“不过,能把他惹着,你也挺厉害的。”
“下次麻烦改进一下服务质量。”
店员的脸色有点窘迫。
自然,严子书愿意容忍的,只是傅金池擅自为他决定穿什么衣服——先决条件不可或缺——放在两人中间属于情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没有外人掺和进去的空间。
幸而不是所有店铺都这么拧巴。之后去的几家门店态度友善,购物体验一路顺畅。
在导购的帮助下,一套套试下来,从前神采飞扬的精英感觉立时回到身上。
决定了最后一套要买的衣服,那家店的店员帮严子书拆了商标,以供他直接穿着出门。
此时傅金池再看他,从头到脚都是自己雕琢的痕迹。虽说好看的人套麻袋都好看,穿对了还是了不得。一身浅褐粗花呢Tweed猎装,布洛克鹿皮皮鞋,浓郁的复古英伦格调,是严子书以前很少有过的风格,又不完全脱离他的气质,看得傅金池想立刻把他拉回房间剥光。
严子书对奢侈品没有执念,并不想从头到脚的行嶼]汐* 独}家头加起来,把一套海景房穿在身上。让他松了口气的是,傅金池似乎理解他的想法,也没做只买贵的冤大头,但的确品味可靠。
司机把大包小包送回车里时,时间还早。
比起早早回家上床,难得出来一次,两人都愿意漫无目的地再闲逛一会儿,宛如约会。
不过逛街就是这一点,就算订好了计划,似乎也总随时能发现新的添置目标。
就像买了鞋子需要裤子搭配,买了西装又需要配饰搭配。严子书焕然一新地站在面前,傅金池又觉得他缺了块腕表——于是径直牵着人走进了百达翡丽的门店。
饶是严子书这一天已经对傅金池刷卡的动作感到麻木,在对方要店员将那块周年限量大师弦音腕表调货来给他试戴的时候,哪怕店员没有告知价格末尾几个零,光听到“限量”二字,还是十分感动并断然拒绝了。
就,果然还是不能太早觉得男人靠谱。
商讨到最后,严子书手上只是多了块月相表,端庄沉静,不张不扬,跟他本人十分贴合。
在表行里,价格已经算很亲民了,属于他以前不会随便买但靠工资也能消费得起的水准。
为了防止傅金池再想出些什么花哨,严子书有意找点什么分散他的注意力。路过旁边劳力士专柜,看到橱窗,严子书玩心大起,把傅金池拉了进去:“你来试试这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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