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道,“中午可有剩下的米饭?”
李大海点头,谢时让他准备一些米饭和一些调味,便将盐、糖、醋按一定比例调和成寿司醋,拌入蒸好的米饭中,捏出几个两头尖中间胖的寿司饭团,再擦干净手,用细长的刀在腹部脂肪最多的那一块部位上取下一片片“大肥”,覆在捏好的饭团上,按了按。
做好后,还没等端上桌,切鱼肉的时候谢时便忍不住尝了一个刺身。大肥的雪花纹路极美,甫一入口,首先感受到的是嫩滑丰腴的口感,又像冰激凌,用舌尖轻轻一顶,脂花便在嘴里爆开,嫩到仿佛入口即化,随之而来的是绵长而馥郁的独特香味。若是和加入寿司醋的米饭配合,则又是另一种脂香浓郁,腴而不腻的极致美味。
除去嫩滑肥美的大肥部位,鱼身中间肥瘦适中的“中腩”部位和肉质比较清瘦紧实的赤身部位也有自己的独特风味,谢时也一一取了部分做成刺身和寿司,赤身部位几乎不含任何脂肪,很有清淡的嚼感,咀嚼时有一种独属于金枪鱼的微酸和清香,二者巧妙平衡;中腩部位的刺身则兼顾了大肥的嫩滑鲜甜和赤身的清甜微酸。
谢时又拿其他普通的部位的鱼肉,厚切后用煎烤的做法,鱼肉的表面经过煎烤呈现出金黄色,但鱼肉内里并没有烤透,吃起来该是外焦里嫩之感。
李大海和学徒们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也学着做了寿司的做法,尝了后,众人纷纷夸道:“大人这种做法跟生鱼片比,倒是别有风味!还简单节省时间。”
谢时告诉他们:“不止这种鱼,以后在海上航行,若是捞到了其他诸如三文鱼、鲑鱼、牡丹虾,扇贝,鳕鱼,甚至是海胆黄,鲍鱼这些,都可以采取这种做法,用酱油简单腌制一下,和饭团一起,有时候也可以加点紫菜包裹,再蘸点芥酱,简单还味美。”李大海等人纷纷点头记下。
谢时想了想,担心单吃这些对于韩伋来说过于寡淡,便又取了腹肉切成小巧的厚块,用鹅掌菜和李大海翻遍整个库房才搜罗出来的鲣鱼干,二者配合熬出汤底,加入其他若干调味煮沸,再放入葱段和方才切下来的中腹厚丁稍稍炖煮,一见鱼肉烫白浮起了,便立即关火,半熟的火候才能保持住腹肉的鲜美。这种做法是谢时在日料店里学到的,叫做葱鲔锅。
这一不同寻常的首次出海,便在一顿味美到足以压下一切惊吓,令谢时忘却烦恼的黑鲔料理中结束了第一日。夕食后,谢时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朝隔壁船舱的韩伋展示他之前捣腾出来的洗漱用品。
第43章
谢时将一个托盘放到两人跟前的书案上,这托盘上放着一个木盒,里头也不知藏着什么东西,越是靠近,便越能闻到一股薄荷草的淡淡清香。
韩伋没有擅自打开,而是问道:“这就是阿时说的,这段时日做的小手工?”
谢时笑着点头,身为一个农科生,能搞出这些东西,可把他给骄傲坏了,就差叉会腰炫耀了。谢时打开木盒,一一给他展示这些小手工的产物。
谢时最先拧开一个陶瓷罐子,盖子一旋开,方才闻到的薄荷草清香更加清晰,仿佛有人拿了一束薄荷草在你鼻子底下,“这是薄荷味道的牙膏,用来刷牙用的,比起寻常的牙粉,能清洁地更加干净。”
古代不是所有人都用杨柳枝或者手指和盐粉刷牙的,高官、士大夫、文人雅士等上层人士,日常保持牙齿清洁除了有特制的簌口水外,还有各种牙粉,比如前朝士大夫间便流行用松脂、茯苓等中药材和带有芳香的花草晒干捣成粉末,再筛出细粉来装起来,据说是前朝大学士苏轼引领起来的风潮,号称“苏氏牙粉”。
这种牙粉的用法是刷牙的时候舀一小勺放在嘴里,漱口后再吐出来,之后再刷牙,据说可增白留香,清热杀菌。谢时之前观察过,韩伋等人日常用的就是这种特制的牙粉,再配上一把猪毛牙刷,可以说毫不输给现代人了。
不过比起只能用来簌口的牙粉,谢时做的牙膏里头加入了盐卤的副产品——甘油作为表面活性剂和保湿剂,还用了用石灰倒腾出来的碳酸钙作为摩擦剂,所以完全可以做成不易凝固的膏体,刷牙的时候摩擦间也能带走更多污垢。
“沾一些在牙刷上,然后正常刷牙就可以了,这个比牙粉和盐方便。”谢时又拿出梅瓶状的白瓷瓶,里头装着的是简易版的洗发露,不同于方才清爽的薄荷味道,这次的洗发露是暗香浮动的花香味。
韩伋眉头一动,看向谢时,问道:“是梅花?”
谢时淡淡笑着点头,他没说这是专门为他做的沐浴露香味,连谢时自己用的都是统一的薄荷香。
“这是专门用来洗头发,韩兄回去后可以试试,至于这旁边的肥皂,还得再等半个月才能用。”
由于是梅瓶,口子很小,倒是看不出里头的东西是什么样子。谢时之所以全部用陶瓷瓶来装,也是因为如今的瓷器比起玻璃器,可便宜太多了。东西他是做来自己用的,自然不会奢侈到用玻璃,不过他已经猜到奸商岑固安会这么做了。
谢时还给齐俟等亲近的人也送了一份洗漱用品,不过除了韩伋的,其余人都是薄荷香型的。当晚在船上,所有收到礼物的人睡前便都将往日的牙粉或盐替换成了牙膏,以至于人人说话间都散发着一股薄荷味。
翌日,海船在附近一个小港口上装上茶叶、瓷器等货物后开始返航。左右无事,知道谢时昨天收获颇丰的李大海等人开始怂恿谢时继续海钓,心有余悸的谢时拒绝三连,他可不想昨日的大阵仗再来一次——如今连他自己都有点害怕自己的手气了。
“昨天的黑鲔按照谢官人的做法,别有一番风味!”
“确实,果然再普通的食材,到了谢官人手上,也能有新花样。”
“虽然这话说的没错,但家主钓上来的这大家伙可不是什么简单东西,咱这艘船上很多人都见过这种大鱼哩!”
“确实,不愧是咱家主!再说,这哪能是普通的大鱼,这可是得龙王爷命令来送玉玺的神兽!”
“俺觉得不是龙王爷,而是天上的玉皇大帝派大鱼送来的,俺听俺娘说,只有玉皇大帝才能任命人间的皇帝哩。”
“都一样,再说这龙王爷不也是玉皇大帝的手下?!咱家主就是天上的神仙授命的皇帝!”
有人在私底下谈论从鱼肚子里挖到的玉玺,又延伸到到关于它的谶纬之说,也有人念叨着吃的,“听谢官人说,剩下的这些肉,若是到岸上还没坏,还可以做成鱼罐头,能保存很久。也不知道这鱼罐头是啥滋味。”
“总归是好吃的东西没错!可惜听说谢官人很快就要回乐县去了,咱们很快就吃不到谢大人的手艺了。”
“可惜啥,谢官人早就把这些菜谱教给了大海他们,就算咱现在继续跟以前一样,在海上飘几个月,也有这些新菜色改善伙食,知足吧小伙子。”
如同船员们私下里讨论的,待船一靠岸,谢时便一边让人收拾行李,一边指挥盐场的厨子们把剩下的蓝鳍金枪鱼做成金枪鱼罐头——幸亏如今正值深秋,气温低,这些鱼肉仍好好的,没见腐烂的痕迹。
这些罐头,大半留给了盐场的盐工和船厂的船员们,还有一些带回去给书院食堂的崽子们尝尝鲜,毕竟这可是难得的蓝鳍金枪鱼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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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食堂,傅囿一脸哀怨看着食盒中的饭,仿佛在看一个负心汉。虽然如此,他饭都是没少吃。
韩宁见不得他那唉声叹气的样子,用筷子道:“好好吃饭!”
傅囿哀怨地抬头看他,“不是说山长去接谢先生了吗?怎么这么多天了,谢先生还不回来?”
蔡骅笑他,“谢先生外出,又不耽误食堂做饭,你干嘛一直一日三餐都盼着。”
傅囿嗷呜一口将盘中的最后一点红烧肉吃完,又小心将米饭倒入肉汁中,珍惜地吃完,才回他:“还不是谢先生走之前同我说,清醴堂要上秋冬的吃食,到时候要让我去试吃和画菜单,我可期待了,结果没多久就听见先生去了泉州……我可不天天盼着先生回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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