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清隽绝伦的青年微微蹙起眉心,叹道:“时值小满时节,江河却不满,反而日益干旱,谢庄的试验稻田因晚生早修了水渠,灌溉不成问题,加之试验稻种本身便耐旱,所以倒是不必担忧。但晚生听闻其余地界的农田如今因雨水不足,夏收恐收成减半,尤其越往北旱情越严重,晚生不免心中时刻担忧。”
老百姓日子本就不好过,若是再加上旱灾,那这天下可就更乱了!谢时不禁无奈叹息,他无能为力,只能一手做好防旱防蝗方案——大旱之后必有蝗灾,接着每天更加勤快往谢庄跑,守着田间的宝贝试验苗。通常情况下,人无法胜天,旱情一旦来了,谁也阻挡,哪怕谢时手上有高产粮种,也不可能撒豆成兵,一下子种出大量粮食来养活天下百姓。
试验苗虽说远水救不了近火,但旱灾不会只影响一段时日,好些地方一旦经受旱灾,生机在几年之内都缓不过来,所以谢时手上这些高产稻苗,其实是为了大旱之后的民生恢复做准备。
谢时的担忧不无道理,此时的福州,韩伋案桌上便堆满了来自各地的书函和军情战报,身穿玄袍头戴玉冠的男子手中翻阅一封封文书,眉头皱紧,半天都没松开过。长江中下游的旱情竟是比福州、乐县等南地还要更严重三分,波及范围也更广,有些地方的百姓甚至连春播都无法顺利开展,官府也无所作为,甚至表示税赋照旧,走投无路之下,不少地方的百姓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反了!
民心向背,大厦倾颓,竟到了如此地步……这是天要亡蒙朝也,时机已到了……
韩伋放下信件,走到窗边远眺,却是忽然想起远在乐县的那人。听闻他的阿时近日在书院讲会上演了一出名为《仁道》的新剧,暗讽朝廷□□不仁,为他撑腰造势,他韩某人有幸得此阿时这等“仙人”相助,岂非证明,天道助他颠覆这乾坤?
可惜听闻他的“小仙人”近日犯了苦夏的毛病,又总往田庄跑,也不知是不是因担忧旱情引起的,本就不甚康健的人儿,若是再消瘦下去,身体可吃不消。韩伋思及此,暂时放下公务,研墨挥笔。
于是昨日刚往乐县来回跑了一趟的信使又揣上主公的信笺和备下的开胃小食,熟门熟路往乐县而去……
信使苦笑:两位大人(谈恋爱)开心就好,不必管我的死活……
第116章
至正十二年夏,对于朝廷来说,可谓多事之秋。先前两年黄河沿岸州郡发了大洪水,淹没了无数良田,百姓流离失所,系上红巾,落草为寇,先是壮大了罗贼、徐贼等为首的香军造反队伍,后有韩姓氏族割据东南州郡。如今开春过后,长江中下游又遭百年难遇的旱灾,由于地方州郡官员救灾不力,于是揭竿而起的造反百姓骤增,范围之广以至于到了动摇国本的地步……
蕲水皇宫,徐寿真斜斜依靠在龙椅上,透过晃动的冕旒,可以窥见其面色黑沉,正拧眉听着底下文臣武将的汇报。相比起几个月前的意气风发,此时的他显然颓唐许多,眼睑下泛着青紫色的黑影,眉间有了几道沟壑。
“陛下,朝廷那帮子官军前阵子攻咱们汉阳城不成,如今已经集结了更多兵力,来势汹汹,末将以为,为了确保汉阳、襄阳不失,应当再加派兵力!”
“陛下,项甲将军叫那姓韩的俘了去,如今他招徕的那些士兵天天在军营里嚷着要陛下您施法救出他们家将军,引得营中军心动荡,可如何是好?”
“姓项的那废物还救他干嘛!带走了陛下那么多兵力,结果不仅没把饶州拿下,还被姓韩的贼子附录了去,白白丢了数万士兵和不少辎重!还说什么楚霸王之后,简直丢尽江东父老的脸,他那些兵还有脸让陛下去救他?”
也有同项甲交好的武将帮着说话,“将军此言差矣,此事皆因饶州州尹胆小如鼠,先开了城门投降于那韩贼,项将军不过中了计罢了。”
此时从帐外大步进来一人,高声喊道:“陛下,那项甲救不救都不急,方才斥候来报,建昌、抚州已被姓韩的那鬼罗刹占了去,如今吾等腹背受敌,不仅朝廷派兵来,那姓韩的自从攻下饶州后,也不断往东往南攻城,可见对陛下的势力虎视眈眈,为今之计,末将认为应当再往民间征集兵力,以百万之师抵挡!”
徐寿真一听,原本斜斜歪着的身子也坐直了,恼怒道:“姓韩的兵马是不用休息的吗,速度竟然如此之快!既如此,那便再征兵,我徐家军大好男儿难不成还打不过那南方的娘们军!”
此言一出,原本默不作声的文官立马炸了,宰相彭玉出列劝阻道:“陛下万万不可!今年大旱,本就收成减半,且再过半月便是夏收,此时若是征兵,后果不堪设想,恐动摇国本!”说话的文官是个明白人,不是大字不识一个只知道人海战术的武将。道理很简单,适逢灾年,收成直接减半,到时候不知得饿死多少人,若是再强制征兵,地里头那仅存的一半粮食也不收了,到时候非得发生民变不可。
说到旱灾,一帮子文官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蕲水县县官即所谓的“京兆尹”立马上前:“陛下,如今旱情严重,蕲水不少良田如今灌溉不成,夏收之后恐怕无法按律缴税,可要减免一二?”
徐寿真起身,拧眉呵斥,“那姓韩的手下一群大儒谋士投靠,替他出谋划策,你们在这说半天,既不让朕征兵,又要朕减税,那这战怎么打!朕的几十万士兵拿什么养!我要你们有何用!”说到最后语气一急,竟是连“朕”的尊称都抛却脑后了。
他一发怒,原本如同菜市场一般的殿内立即安静了许多,就连往日里备受信重的宰相彭玉都低眉垂眼,不发一言。
徐寿真环视一圈,见底下人全都跟鹌鹑似的,再也不跟自己唱反调,这才找回了当皇帝唯吾独尊的感觉,心气顺了些许,重新坐回了龙椅,沉声道:“暂时不用管姓韩的,如今福建和周围同样遭受旱灾,寡人就不信他敢大兴兵力对上我们,彭相你往那没有受灾的地方征几万兵,先集中对付了朝廷的官兵,那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一点都不经打!”
徐寿真这会信誓旦旦,殊不知,为了彻底镇压清缴香军势力,这次朝廷动了真格,征调的不止有地方官兵,更多的是京师的精锐兵力,再加上骁勇善战的老将率领,此次阵仗非比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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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风声鹤唳,战火喧嚣,乐县的东沧书院,却是书声琅琅,一派祥和。
傅囿戳了戳身边的韩宁,悄声问道:“这不是榕山书院的宋子明嘛,他怎么来咱们东沧了?他老师不要他了,被扫地出门了?”
韩宁扫了左前方的身影,淡淡回了一句:“据先生说,是来交换学习的,并非长久待在书院。”
高率不解,“韩兄,何为交换学习?难不成吾等也可往榕山书院学习?”
韩宁点头,“正是如此,此乃讲会之后,在先生的建议下,榕山书院同我们学院达成的协议,彼此可派学生前往交换学习,时长大致为半年。”他倒是没想到,榕山的山长竟派了他最得意的学生宋子明前来交换。
傅囿低声嗤笑,吐槽道:“便宜他们了,以前多瞧不起咱啊,说我们书院的学说不正,乃旁门左道,现在一看咱们书院势头正盛,大家云集,立马屁颠颠要来咱书院交换!”
韩宁制止他,“不可无理,先生言,做学问应当海纳百川,兼容并包,对于宋同窗,吾等要好生欢迎。”
傅囿抿抿嘴,勉为其难地点头,如今谢时就是他们这群学生崽子心中的神,谢先生说的话,别说韩宁了,就连傅囿也绝对奉为圭臬。
“好吧,虽然他为人傲气得很,但是既然山长说了,那我是肯定不会欺负他的。”
韩宁便顺势道:“先生让吾等带他入队,尔等可愿?”
谢时开设的实验小课堂,考核方式完全照搬现代大学,要求学生自行组队做小组作业。别人都是早早组好了队,宋子明作为插班生,自然无人问津,初来乍到,也不知该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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