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他此时此刻的状态一模一样。
他左边的声音全是嘈杂的碎碎念:我还没抓稳感觉,我怕接不住哥哥的戏, 以我现在的水准……
他右边的声音就就简单多了, 说白了就是对一句话的循环播放:我可以和杭修途演对手戏了,我可以和杭修途演对手戏了……
门外的声音停了停,突然放轻了点,最后落在蜻蜓点水般的一句上:“别紧张, 早点休息。”
杭杨花了一小会儿才从一大堆乱炖的情绪中缓过来,颤巍巍打开房门:当然,门外早已空无一人。
这一晚的冰敷很有效, 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 杭杨的背果然没有肿,他忍着点痛迅速穿好衣服,匆匆走向房门,谁知一打开,正对上气喘吁吁刚准备敲门的陈絮。
陈絮愣了一秒,然后火速掏出手机,说话跟扫射的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往外弹:“小杭老师!新的拍摄日程表清晨5:51的时候刚发过来,真对不住我刚刚醒的时候才看到, 你说他们怎么不知道给我打电话——”
“没事没事, ”杭杨赶紧拦住她继续“妙语连珠”, “我已经知道了, 昨晚也提前背了。”
“还有,因为后续的准备工作, 晚上才开拍……”
“这个我也知道。”杭杨点点头, “通知我看到了。”
陈絮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顿了一下,又一拍脑门:“小杭老师,你的伤——”
杭杨又赶紧打断她,伸出双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她声音小点:“没事,冷敷很有效。”
“那就好那就好。”陈絮捂着胸口,终于从紧紧绷住的状态中松弛下来。
傍晚,在去往片场的保姆车上,杭杨还在反复看剧本,但总感觉到有人的视线总似无意又像有意地往自己身上落。
他一抬头,正看见陈絮装作若无其事地撇开视线,谁知被逮了个正着。
杭杨:“……”
陈絮:“……”
“絮姐,”杭杨把剧本放在并拢的膝盖上,看着说不出的乖巧,“有什么事吗?”
“呃、呃、那什么,”陈絮一时间实在想不到糊弄过去的借口,索性一咬牙,“我就感觉你好像对挨打很有经验的样子,明明这么可爱,你爸妈居然下得去手……”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直接没了声,眼神来回乱瞥,一脸的做贼心虚。
杭杨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在意这个,“噗呲”一下笑出声,满脑子被强行压抑住的惴惴不安似乎得到了片刻的缓解。
他水亮亮的眼睛看着陈絮,一脸的真诚:“脸可爱有什么用,爸妈打我的时候又不打脸。”
这话,真的乍一听强词夺理,仔细一想又无可辩驳。
陈絮被他说熄了火,窸窸窣窣找出包里的保温杯递了过去:“小杭老师,我看你晚饭吃得太少,怕你顶不住,带了点你喜欢的香蕉牛奶。”
“谢谢絮姐。”杭杨笑着接过来,他放下早已烂熟于心的剧本,看向窗外:离片场已经越来越近了。
杭杨下车的时候,布景和道具老师们早就忙活上了,剧组里不少人都顶着巨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昨天半夜被电话打起来干活。
人群庞杂,已经快到晚上了,光线又差,但杭杨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找,一看就看到了那个格外扎眼的男人——杭修途。
他多看了两眼,才发现路导正站在杭修途旁边,他一边说话,两只颇显灵活的手一边在半空挥舞。
杭修途则一直沉默着,只在极偶尔的时候“嗯”一声。
——两人似乎是在商量事情。
杭杨强行迈开因为紧张沉得发麻的腿,拨开人流走了过去:“路导,杭老师,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害,”路导笑眯眯摆摆手,“年纪大了醒得早而已。”
杭修途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路导若无其事拍拍手:“来,你们赶紧去化妆换衣服,搞定了咱们先走戏!”
杭杨原本就吊起来的一颗心又颤了颤,他小心翼翼看了杭修途一眼,又火速把目光收回去,悄悄咽了咽口水:“嗯。”
所谓走戏,在不投入情绪的情况下商量走位和反应并不是什么难事。路丘在走戏阶段不太喜欢给演员过多限制,于是并不多说话,由着他们俩自己商量。
但偏偏杭修途不太爱说话,杭杨不太敢说话,结果三言两语就说了个差不多。
片刻的沉默后,两人齐刷刷同时看向路丘,眼神里的意思相当明显:赶紧开始吧!
呦,还挺默契。
路丘嘴角勾了勾,大喇叭一举:“来,各就各位,咱们来正式的。”
工作人员赶紧呼呼啦啦往外面撤,摄像老师迅速就位。
杭杨转过头,静静看着周围的动静,广袖下的手又有点微微地抖。
突然,他感觉到有什么按上了自己的领口,杭杨一回头,正对上杭修途突然压近的脸,呼吸瞬间一滞。
“绳结松了。”杭修途只简短说了四个字,他修长的十指在杭杨胸口翻飞。
杭杨眼神落在他低着头的侧脸上,又赶紧移开,漂亮浓密的睫毛不停地抖动,像只振翅的蝴蝶。
杭修途系了绳结,又轻轻理了理,低声说:“什么都别想,看着我。”
杭杨顿了一拍,突然觉得周遭的嘈杂声轻了:“嗯!”
“Action!”
深夜,一名家奴提着灯笼走在长廊上,偌大的王府黑成一团,就只有灯笼这点昏黄的烛光。
细看才看得到出,家奴身后还有一人,身着纯黑长袍,几乎融进了夜色。
家奴突然在一间房外驻足,“咚咚、咚咚、咚咚”两拍一顿,规律的敲击后,房门开了。
他冲身后黑袍人福了福身,提着灯转身走了。全程未说只言片语,甚至没抬过头,像一缕飘在王府的游魂。
黑袍人进屋掩上门,他放下兜帽,露出一张清俊秀逸的脸,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
杭杨手掩住口鼻,极压抑地轻咳了两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喘息:“见过世子殿下。”
漆黑的房间应声燃起了一抹烛火,顺势映亮了杭修途那张完美的脸。
年轻的世子随手放下火石,他长发披散,身上只披着一件纯黑的中衣,走到书案后的木椅上随意坐下:“我说过,无人时不必自称奴才。”
杭杨一瞬间被杭修途的气势镇住了,他知道网上对杭修途的彩虹屁:“帝王专业户”“天生的天潢贵胄”……总之怎么夸张怎么来,但不管怎样,都没有面对面对话来得冲击性大。他不自控地低下头:“尊卑不敢违,奴才就是奴才。”
谁知镜头外路丘突然喊停。
杭杨手心一下子攥紧,忐忑看着路丘拿着剧本走近:“路导。”
路丘指指杭修途:“你怕他是吗?”
“我……”杭杨脑子有点乱。
杭修途也从凳子上起身,他没有插话,只抱着手在一旁静静地看。
“你觉得叶璋怕贺乾吗?”路丘又问。
杭杨还说不出所以然。
“这两个人确实身份地位相差悬殊,表面上看,叶璋一个小太监,在安平王世子面前应该是弱势的、卑贱的,但要是只突出浮在表面的这一层,你觉得人物丰满吗?”
杭杨:“……”
“想想叶璋的出身、他的胆识和手腕,”路丘拍拍手里的剧本,“就算他为奴为婢、在宫里卑躬屈膝,这两人在某种意义上仍是平等的。”
路丘声音低下来:“你要理解,他心底始终有一份骄傲在的,我说过很多次,叶璋的人物底色里永远有一份从容。”
“给你一会儿时间想想,消化消化。”
杭杨努力让自己乱糟糟的脑子清明下来,他五指反复松开、握紧,松了松有点僵硬的肩颈,心里一遍遍默念着“从容从容从容”,使劲深吸两口气,示意路导可以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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