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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缄言地朝楚俏看过来，眸光深邃而郁沉。
楚俏赶到那个备受争议的篮球场的时候，他们两个高中的不良少年已经对峙好一会儿了。
两边人数都差不多，如果单论Alpha的话，楚俏这边还要多一点。四中那边好些个都是没有分化的或者Beta。
两个一开始在篮球场这边打球的男孩子大概吃了点亏，人单力薄，被四中的人突然冲上来找茬的时候，欺负着了。
后来三中的人赶到，王飞他们也就不敢再贸然动手。
只干等着。楚俏往地上一瞥，那一地的都是烟头。
“俏哥。”
见到楚俏到了，王飞先打了个招呼。算是礼节上的到位了。
——但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嘴里仍然叼着烟。甚至话说完，还又狠狠抽了一口，其实半分尊重的意思都没有。
楚俏没理他，先查看了自己这边人的伤势。鑫子和阿泽都是高二的，平时和楚俏也比较熟。
现在楚俏看他们一个青了眉间骨，一个紫了嘴角，不自禁抿了抿唇。
已经在生气了！
“你们的人来得晚，可能不大懂规矩。”
王飞比楚俏他们大两岁，因为打架连连留级，已经十九了。
他重重嘬了口烟，说：“西边篮球场，一直是我们四中在用的。今天过来看他们在玩儿，说了两句，没想到敢跟我顶嘴。就替俏哥你收拾一下。”
楚俏：“……”
我就没见过这么睁眼说瞎话的人！
他冷冷地看着他们，王飞起初没把这眼神当回事。甚至还笑了一下：
“都听闻三中大佬长得好看，没想到是真——”
“你很骄傲吗。”
但是不其然地，楚俏打断他，说。
王飞：“……？”
“作为一个学校的老大，你在上百号人面前撒谎。毫无诚信，谎话连篇。”
楚俏说：“你是一个没有底线、没有信义的人。”
王飞闻言，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所以呢？”
“出来混，最重要的就是信义。”
楚俏字字清晰地说：“一个没有信义的人，不敢让人追随。试想，你今天能为了一个篮球场颠倒黑白，明天就能一点利益翻脸不认人。”
王飞：“……”
王飞脸色有点难看，因为他确实干过这事儿。
在王飞初升高的时候，他和一个男生一块儿去巷子里堵人。结果下手太重，给那被堵的小孩拍成了半身不遂，要判重刑。王飞和那男生都动过手，且只有他两个人在场。谁也不知道他们俩哪个更主责一些。
但是王飞却硬生生咬定，是那个男生的一砖头敲在了受害者脊椎上，导致的半身不遂。当时审判庭男生听见曾经的兄弟如此改变态度，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惊讶和沉默。
也不是没有争辩和反驳，但是那个男生终究是没办法和王飞比无底线摆烂的人。最后还是替王飞担了更多刑法，十七年。
虽然他并不无辜，但是很难说是不是王飞毁了他的人生。
这一直是王飞的一个污点，经过楚俏一说，大家忽然都想起来了。
楚俏其实并不知道这桩旧事。但是他的理论没错：一个在小的问题上有道德瑕疵的人，通常在大的问题上也不会多么有担当。便很容易一语成谶。
“你们今天站在这里，为你们的大哥撑场面，他明天就能为了一丁点蝇头小利抛弃你们。”
楚俏说：“更何况，一个篮球场很重要吗？这里的架子又破又旧，还没有自动投篮机。我在‘盛年华’有一个长期包年的游戏厅，刮风下雨都能玩，还带沐浴间。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王飞：“……”
四中众人：“………”羡慕的目光从眼里流露出来了。
楚俏：顺便使用了一下钞能力的力量jpg
“楚俏！”
王飞看不下去了：“有事说事。别在那儿炫耀你的两个臭钱！！”
“我不光炫耀我的两个臭钱。”
楚俏认认真真地说：“我还大方，你们如果愿意来玩儿，我都可以请你们。——这种臭钱，四中的，你们捡不捡？”
四中众人：……捡、捡……
“你看，你们大哥给情义是假的，但是臭钱却一定是真的。”
楚俏说：“哦，我忘了。彼此斗殴时落在身上的拳头和痛感也是真的。”
“……”
王飞：“………”
三中众人：“…………”
俏、俏哥好强。
三中这边的人艰难地在内心想：我已经要被说服了……如果我是四中的，估计已经要忍不住扔下家伙向俏哥跑来……
俏哥，又一次要不战而胜了！！
曾经在雨巷里目睹楚俏用一个“轻轻的咬颈”就羞辱得沈郁落荒而逃的小弟，更是就此在心里给楚俏蒙上了一层神性的光环。
“健康代表什么。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
然而，这还不算。楚俏那边要进一步将此次发言进行主旨上的升华了。
“现在十七岁的时候，以为站着奔跑，坐着打瞌睡，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是生来应得的权力——但是，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当因为哪次斗殴，少了一根手指，无法再握筷子；少了哪只胳膊，无法再双手为喜欢的女孩儿递花；少了哪条腿，无法再跑着去想去的地方……
那种身处人群却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尴尬感，才叫你们真正悔不当初，明白此刻自己的选择多么愚蠢。”
四中小混混：“……”
立马用惊悚的眼光巡视并摸了摸自己尚且还在的手指头和胳膊腿儿。
别人也许觉得震惊，但是实际上，这些感受却都是楚俏曾经真实经历过的。
无法拥有的健康，无法享受同龄人的寻常经历……这一段陈述着实只是楚俏的真实感受而已。
“健康就像空气。”
楚俏说：“当你拥有它时，并不察觉；但是当你失去，才开始窒息挣扎。所以……不要这样。从一开始就好好珍惜，才能避免许多遗憾的产生。”
好遗憾警察不在这里。
不然过来巡查一圈，能收编走好几个浪子回头的不良少年。
全给楚俏劝从良了。
王飞深感不能让楚俏这样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他们四中估计就没有小混混了。全部痛改前非去了。
“这就是大局观哪！！”
三中众人则道：“我们俏哥，不仅打架牛批；思想觉悟方面，也是这个——！”
比了个拇指头。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楚俏的即兴劝说下，已经改变了气氛。
变得沉郁，丧气，痛苦……俨然已经变成了自我反省大会。
“我、我想起来，那天忽然胸口痛，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病。”
一个已经醒悟过来并且学会保健的小混混说：“也许我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小混混的朋友：“也许你只是熬夜打游戏太晚，缺觉了。”
小混混：“闭嘴！人过十五岁，就要学会养生了。”
小混混的朋友：“……”
另一个裹着乡村非主流紧身皮衣的小混混，恍然间，也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我好像很久没有陪妈妈吃饭了。人生短短几十年，我应该多陪妈妈吃饭。”
说罢，也丢下棍子，转身走了。
三中众人：“………”
四中众人：“………”
很明显，这架已经打不下去了。
经过楚俏的演说，四中的不良少年们没有当众倒戈，已经是给王飞最大的尊重。
楚俏：【我好像又一次不战而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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