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时机已至,谢舒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谢舒此话一出,虞楚息立刻明白过来,他轻轻一笑道:“恩,你尽管去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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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翰林院《京都地理志》一书落成,奏报上去,庆帝翻阅之后,大为满意,询问众人该如何封赏。
朝中大臣顿时心思活络开了,谁不知道翰林院是最清贵的地方,庆帝又有意扶持,从翰林院出来的都升迁极快。
一般来说,翰林院当了几年编修,又有一些功绩的话,给的官职都不低,而此次庆帝明显是想要提拔谢舒、孔修、高义几人。
这三人中尤以谢舒最惹人注目,虽说自从谢舒进了翰林院后,便潜心著书,一直以来,规规矩矩,又不参与党争,找不到任何错处。
可他到底是寒门,世家怎么可能放任他下去?
至于孔修之前和卢家结亲不成,之后见势不对,孔修的婚事便无限蹉跎,被孔修之母好一顿抱怨,传出去之后,卢家也十分恼怒。这没能结亲,反倒结仇的事情让这位曾经闻名京城的才子一再成为笑谈,所以当下也无人想为他美言。
高义则平平无奇,更没什么根底。
因此庆帝此话一出,底下的朝中大臣三三两两说了些闲散的职位,便不再开口。
这当然不能让庆帝满意,此刻庆帝压住心头的隐怒,先退朝再说。
如今边境之事至关重要,他不得不避让一步。
可庆帝已尝到权力在握,说一不二的好处,又怎么能忘记那滋味?
而庆帝深有体会的一点便是,他手中能用的人还是不多。
吕朔机敏有加,善会揣摩人心权术,他身边缺一不可,也只能留在朝中,而有能力的人少之又少,即便上任,也很快会被世家打压。
比如谢舒,之前谢舒给庆帝留下了种种印象,都十分不错,眼下又著成《京都地理志》,这本该是一项功绩,加上上次会面,庆帝都应论功行赏,可却有诸多难题横着。
庆帝不禁将此书重重拍落桌上,即便他真的一力提拔谢舒,引得世家不快不说,之后谢舒也未必能够坐稳那个位置,但如果就这样顺从世家的意思,那么以后还有何人能用?
这时旁边的刘公公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那书轻轻托起,拂了拂书面道:“陛下,这上面的地理山河图何其精美,不止有大庆京都,连附近的运河都分毫毕现,看来作画的人对大庆实在是知之甚详。”
庆帝本不在意地点点头,这时忽然想起什么,他还记得几年前,有件事十分困扰他,那便是黄河决堤的事情,当时还是一介秀才的谢舒却给了他满意的答案,如今又到了每年一度的夏季,前些日子,便有底下的人奏报上来了。
而黄河提督是一个五品正缺,若是在京中,决计轮不到谢舒,毕竟谢舒资历尚浅,连升两品,已是极快了。
可是这个职位,世家绝不会相阻。
庆帝眼中精光一闪,大笑着对刘公公道:“传话下去,就命谢舒为正五品黄河提督,即日赴任,若是真能够有所成就,朕大大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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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后,刘公公便携带着吏部诏书前来。
谢舒接了诏书,刘公公也没有多留,他如今地位渐高,不比以前,不能落人把柄,于是刘公公与谢舒道贺几句,便离开了。
谢舒知道刘公公有为难之处,此次刘公公帮他的忙,算是还了之前的人情,之后,自己若还想要刘公公办事,也得有所依凭才是,所以此次河督一任,谢舒势在必行。
只是其中的艰险之处,恐怕难以想象。
谢舒不想让郎君受苦,更担心郎君的安危,因此本打算让郎君留在京中。
可虞楚息态度也十分坚决,谢舒说不过他,只好应下。
因时间紧迫,谢舒一行人准备好后,第二日便出发了,一路上向南而去,一开始路途还算畅通,谢舒便研读历来的黄河治理书籍,之前他已看过,如今再看却又有不同的感悟。
但越到下游地带,谢舒便不能再专心了,只因为路上已有许多拖家带口的流民蹒跚在路道两旁。
第096章
每逢春夏, 黄河下游淤积的泥沙增多,今年的河情也比往常严重,沿途多有泛滥。
附近的人民不得不背井离乡, 迁徙外地。
但受限于时代的种种因素, 加上没有官府组织, 他们大多是无序性的, 因此更为艰苦悲惨。
扶老携幼, 逃荒求食,入庶流进,家户且尽。
谢舒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如今一见,方知书中所记不及其中一二。
行到中途,马车速度变慢,忽然一个老人跌跌撞撞地跪了下来, 身后还有数个衣衫褴褛的孩子, 向谢舒所坐的马车叩头道:“还请大人行行好, 可怜可怜我们,赏些吃吧......”
这老人自然是不知道谢舒的身份, 只是见谢舒这行人数架车马, 想必是富贵人家, 试试罢了。
而这么一跪, 周围不少流民都望了过来, 脸上也露出热切的神情。
谢舒神色沉重,旁边的虞楚息叹息一声,朝他轻轻摇摇头。
谢舒明白郎君的意思, 若此刻马车真的停下, 旁边的流民想必会一拥而上, 财物还是小事,只怕会耽误时间,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快点赶去河督府。
尽早治理河情,方才是解决根源的办法。
只是......
虞楚息这时却微微一笑,他正是喜欢谢舒这点,于是朝着谢舒附耳过去,听完后,谢舒眼神一亮,连连点头。不久后两人便敲定完毕,让风荷和洗墨带人留下,他们和穆问等护卫一同先去河督府。
车轮再次前行,谢舒回头望去,流民如同眼前的高如天堑的黄河,一眼望不到尽头。
运河总督府设在江浦城,位于黄河、淮河、运河三河交接之处,谢舒要赴任的便是此地。
不久前听说这次新上任的黄河河督只是一个二十五岁,此前从未做过河运方面的翰林学士,河督府的几个官员心头都直打鼓。
自古黄河难治,历来官员都将“河督”一职视为畏途,而且往往结局也不太好。
一般来说在任几年,若是没出什么事便是极为走运,日后打通关系,还有调任的机会,上任河督便是走的这条路子。
而一旦出事,降罪落狱好说,要是一不小心,葬身在这黄河之中,也是不少见的。
众人一听谢舒这么年轻,就被下放到这里,想必是背后无人,以后难调回去了。
也就是说,谢舒既没有什么能力,也没有背景,这些平常做实事的河工心中是不服气的,因此谢舒到任河督府上,来迎接的人都没有到齐。
谢舒大致看了一眼,问了一下没到场的人是谁,什么职位。
副总河四十岁,长期风吹日晒使得他额角比同龄人多出不少深深的褶皱,他几天前倒是打听过谢舒的来历。
听说谢舒在朝中名气不小,是连中三元的状元,又见他相貌风姿无一不佳,气度威压一概不少,副总河摸不清他性子,怕谢舒怪罪,忙解释了一番,几人在河堤岸上不得闲暇。
谢舒并未生气,一边翻看着水利河图,一边顺着问道如今的河情状况。
副总河见谢舒问起这个,倒不含糊道:“回禀河督,今年春汛提前,入春以来,已有三处河口决堤,这些天,属下带领着民工四处清疏下游,勉强能应付。”
副总河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谢舒的神情,他是从河工一步步坐上副总河的位置,虽说现在不怎么亲自到河上治灾,但无论经验还是能力都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以比拟的。而且他深知河工们怕的不仅是险情加重,更怕外行人指手画脚,因此刻意说的严重些,谢舒听后自然不敢随意,他们也有更大自主权。
谁知谢舒不慌不忙,继续问道:“决堤的三处河口在何处?周围能调动的民工又有多少?附近的居民可安置妥当了?”
见谢舒问的都是要害之处,副总河心中一凛,不过他对这位年轻的长官确实提不起多少敬畏之情,只是诺诺回答道:“决堤的几处分别是高家堰、许家口还有曲阜乡,民工么约有万人,比往年少些,至于居民安置,当地的官员在管辖,别的属下也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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