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盛乐打量着府中的奇花异草, 南海黑木价值千金,在这儿却用来制了门窗,多宝阁上摆着一个不起眼的罐子是某朝大师的作品, 单单一个待客的前厅,粗略计算下来,就已经是好几十万银钱了。
好想抄家啊。
殷盛乐的目光在这些摆设上流连忘返,心里痒痒得不行。
沈徽的余光注意到了他神色的变化,顿时便明白了他心里的想法。
随着来的人渐渐变多, 蔡光达就算再想多和沈徽拉拉关系, 也没办法一直只顾着他而不去招呼别人, 于是将蔡先林找来:“沈太傅,沈公子,这便是本侯日前过继来的孩子,在我府中准备这科举呢,沈太傅乃是前两科的探花,文采斐然,若先林能得您指点一二,那真是再好不过。”
蔡先林看上去跟寻常的青年人也没什么两样,长相并不如何出众,只能算是端正,唇边挂着微笑,似乎挺好相处。
殷盛乐打量着这个情报里据说是“前朝皇子”的人,觉得他比起孟启来,实在是长得差了太多。
前朝末帝平生最喜美人,在他的后宫里,嫔妃们的出身可以说是千姿百态了,有高门世家的嫡女,也有路旁卖豆腐的小姑娘,更少不了从周边小国劫掠来的异域美人......据说那前朝小皇子的母亲就是从外域流落来的绝美女奴,被某个已经覆灭的世家买来献给末帝,不到一年便产下了小皇子。
而那小皇子也继承了母亲的好相貌,是所有宗室成员中,最招人瞩目的那一个,而末帝也爱极了自己的这个孩子,将他宛如养女儿一样地养在深宫之中,直到前朝倾覆,末帝一把火烧死了宗室,也没舍得要他的命,而是布了许多障眼法,将小皇子托付给某人,悄悄地送出宫去了。
所以。
在这个没有易容术的世界里。
长相如此寻常的蔡先林,肯定只是一个冒牌货。
殷盛乐知道自己很武断,但现在跑出来搞事情的家伙们似乎都不怎么聪明,太张扬太高调了,简直就像是故意要引起自己的注意,拿着大喇叭对着自己耳边一顿叭叭叭地,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仿佛有只凡人肉眼不可见的大手,将自己的敌人纷纷降智了一样。
眼见着沈徽与蔡先林又开始“之乎者也”地扯了起来,殷盛乐不住地犯困,忍不住打断二人,询问蔡先林府中更衣的地方在何处。
蔡先林也不知晓,他们心心念念要算计的皇帝就在自己面前,为了维持住给沈徽的好印象,他心中虽然十分地看不起“沈成”这种土包子,但还是很温和地叫人来带殷盛乐过去。
“有劳了。”殷盛乐不伦不类地行礼,蔡先林眼中的轻蔑更重。
沈徽无奈了一整天了,不知道他这下子又要去搞什么幺蛾子,但到底不好说破,只凝着双眉嘱咐:“快去快回,莫要乱走。”
“好了好了,知道了。”殷盛乐用口型说了个“好”字,“......哥哥。”
沈徽懒得看他。
殷盛乐耸耸肩,跟着下人出去了。
到了更衣地方,他便将引路的下人支开,自己走到无人的墙边,爬了上去。
合乐正在墙外头站着,旁边还有几个羽林卫的将士。
蔡侯府中人声鼎沸,热闹喜庆,但在他外头风声寂静,早已被羽林卫团团包围。
“陛下,按照您的吩咐,咱们的人把蔡侯府里所有出府的下人都捉拿替换了,里头有几个的确是前朝之人,已送往大理寺羁押。”合乐仰着脑袋。
殷盛乐趴在墙头:“很好,要注意别叫他们死了,对了,那个装模作样的御史的女儿究竟是要做什么,你们套出来了吗?”
合乐看了旁边的羽林卫一眼,殷盛乐便挥挥手叫这几人走开。
合乐用不大不小刚刚好能叫殷盛乐听见的声音把蔡月萍与御史女儿密谋的事情说了一遍。
殷盛乐胸中滚起一股怒意,暗骂了几句,犹不解气:“真真歹毒,阿徽哪里招惹她们了,要用如此鬼祟下作的法子来恶心人。”
他喜欢沈徽,恨不能把沈徽捧在心尖尖上,叫他半点委屈也不受。
如今却有人为了算计自己,要故意去侮辱沈徽,要欺骗他的感情......
“合乐。”殷盛乐的脸色阴沉,漆黑的眼底照不进去半点光亮,“不能叫她闹到阿徽跟前去,你找人把她带出来,远远地送走,不许再出现在京城!”
他又忍不住想起那御史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的模样,心里更加恼火:“叫她闭嘴,若是朕听到半点风声,就剐了她全家!”
合乐郑重应下。
殷盛乐跃下墙头,回去找沈徽了。
此刻花宴上愈发地热闹,沈徽也跟着众人一起,到了院子里品茶赏花。
因男宾与女宾是分囔尡开的,在中间隔了一道浅浅的池子,池子上头飘着轻巧的木舟,待会儿会将众人的诗作放在上头,叫男宾与女宾双方互相交流。
蔡月萍端庄沉稳地以主人家的姿势坐在女宾中间;御史女儿藏在人群里,满眼怨憎;柳夫人不断晃动胖乎乎的身体,四处张望寻找女儿的身影。
花宴伊始,蔡光达对着所有人将沈徽夸了又夸,谄媚之意溢于言表,而前来赴宴的小官们也止不住地符合着拍起了马屁。
宴席上还有被长辈派来赴宴的世家子,他们倒没这么能拉得下脸面,反而对沈徽会出现在这里感到十分地奇怪。
不过也没有谁会指出来就是了。
他们之所以会过来,不就是因为家里长辈想看看蔡光达他到底还能不能起来吗?
反正能被派过来的世家子在家里本就不是很受重视,只代表了一个态度而已,他们该吃吃,该玩玩,对差事半点都不伤心。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好,蔡月萍觉得时机已到,便向人群里的御史女儿递了个眼色。
御史女儿咬咬牙猛地从人群之中站起来。
隔开男女宾客的那片小池塘上又一道拱桥,她穿着一身素衣,无比庄重地站到桥上,高声喊道:“沈太傅......”
“啊!!!”
一道高昂嘹亮的尖叫声把她的声音完全盖了下去。
众人的注意力原本已经被她吸引,现在却又随着那道刺耳的尖叫声转移。
只见女宾里有个地方变得乱糟糟的,往日里典雅端庄的贵女贵夫人们一个个提着裙子慌忙逃窜。
“这是怎么了?”蔡光达连忙叫管事过去查看,却又见一身中原人打扮的水月跳到了桌子上:“别着急别着急,我家阿黑哥不咬人的!”
她在皇都这么多年,是个人都晓得,这个南边来的山民王女表面看起来柔柔弱弱,其实性子野得很,还养了一条据说是剧毒的蛇,天天盘在她手上。
“只要你们别踩到它,它就不会咬人的!”水月大声喊着,把不知所以想从袖子里的小黑蛇给摁了回去。
才刚刚扯着嗓子尖叫过的沈静华悄悄端起桌上的一盏蜜水润了润喉:“天呐!毒蛇啊!!!”
一旁的柳曼雪用团扇遮着脸,磕磕巴巴地拱火:“快跑,有、有蛇......”话没说完就熄火了。
一下子,女宾那边全部乱了套,她们四散而逃,好几个都直接冲上了拱桥,把御史女儿撞到一旁。
御史女儿扶着栏杆,紧咬下唇。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倒霉了,不管想做什么,都总有人跑出来搅局!
好不容易才站稳,她就又想直接冲到沈徽身前去,不能揭了这佞臣的皮,杀了他叫陛下今后都走上正道也是好的!
现在她已经将自己谋划皇后之位的事情完全抛在脑后,并且将自己一家人的遭遇全部归咎于沈徽。
没了这个惑主的男人,自己就是皇后,是天下女人都需要跪拜的人!
她悄悄从头上拔下银簪,捏在手心。
女眷们逃得差不多了,御史女儿心知自己不能再耽搁,便抬脚跟着人流的方向走,在她身后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她一回头,看见满脸气急败坏的蔡月萍。
还没等她说什么,蔡月萍就骂了一句:“废物!”
紧接着,御史女儿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从拱桥上掉进了池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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