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汀:“所以你是恨他们的,你割了他们的东西。”
“是,”这回燕柔蔓一点都没有犹豫,嗤笑一声,“锦衣卫把案子查的这么细致,应当也发现了他们房里藏的东西?世子,娄凯,郑弘春,他们都有一模一样的……木雕。”
叶白汀当然知道,那是申姜亲自带着人搜检出来的。
燕柔蔓笑容讽刺:“有些时候,男人比女人还慕强,他们想要站在最高处,一览众山小,想要所有人顶礼膜拜,你说你想受人尊敬,你就好好上进,修身持正,每一件事要求别人做到前,自己先做到,你坚持的越久,别人越尊敬你,你要能坚持一辈子,那不得了,你就是圣贤,可这些人做不到,文不成武不就,肚子里没才华,又眼高手低做不成事,偏又想被众星捧月,怎么办呢?”
“唯一能拿出来炫耀的,好像就只有自己的性别了。就像生不出孩子,会让女人去庙里拜拜求子一样,该雄伟的地方没那么雄伟,他们也会想办法,雕个物件,每天虔诚求一求,摸一摸,好像就能更大更雄壮了……”
“他们比所有人都更在乎身上这二两肉,好像活在这世上的不是他们自己,是那二两肉,恨不得顶到脑门上,让所有人看一看,说来啊看我,我可是男人,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你们还不来跪舔?”
“既然这二两肉这么重要,我偏要切下来喂狗,让他们死无全尸,让他们死不瞑目,让他们下辈子做太监! 他们不是爱打女人,折辱女人?那我这一点点回敬,他们应该很欢喜,很享受。”
叶白汀看着燕柔蔓的表情变化,自从之前那一笑后,她便很平静,哪怕说着谋划杀人这样的事,她也只是声音偶尔有些讽刺,并没有特别得意,我特别愧疚的表情。
她很懂得剖析男人心理,果然是个很通透,很懂人性,或者说很懂男人劣根性的女人。
燕柔蔓一点一点,说到了最后:“我没想到锦衣卫这么厉害,连我那天走的路都能找得出来,没错,我约了郑弘春,他先到的,可那附近就那么几条路,我最后总会和他重叠。”
“我自己做过的事,自己负责,原也没想要别人保护,李瑶和盛珑所做的一切,甚至容凝雨,我都感怀在心,她们不过是老好人,被我给骗了,坏人偶尔做一两件好事,就会被夸的很厉害不是?我生平就救过她们两个,谁知道这回这么巧,都叫我碰上了,但我所有计划,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她们都不知道,也没参与,我知锦衣卫指挥使铁面无私,办案严谨,还请莫要株连无辜。”
所有疑点得到了回答,人证物证,甚至口供,全都有,凶手也认了罪,案子到此,似乎已经可以顺利结案了。
申姜这边都准备拿供状让燕柔蔓签押了,叶白汀又开了口。
“不,你仍然有些东西,没说实话。”
他站起来,往前几步,走到燕柔蔓面前:“‘碧珀’香丸,其实是你犯的错,对吗?你在香之一道没什么天赋,对味道并不敏感,用香只是习惯,可能当时只是随手拿的,可能是在自己收藏的珍品里郑重挑选——我猜应该是随手,因为死者不配得到你的郑重对待,而你自己,则一定要让自己愉悦一些。 ”
燕柔蔓:“既是随手拿的,何来犯错一说?”
叶白汀看着她的眼睛:“因为如果你知道这是容凝雨制的香,一定不会选。”
燕柔蔓:“那要照你这么说,她在我这里这么重要,她制的香,我岂不是要另外找一个地方供起来,怎么可能会随手拿到呢?”
叶白汀:“因为你随手摆放这些香丸,随手就能拿得到的时候——还没有和容凝雨决裂,久而久之,你甚至早就忘了,这里还有她制的香。”
燕柔蔓眯了眼:“人是我杀的,我也招了,你仍然纠缠这些细枝末节,是不是有点没意思?”
“你的漏洞不止这一个。”
叶白汀垂眸:“你说鲁王世子因看到你杀娄凯这件事,对你威胁,特别巧,朱玥也看见了世子生前和人通过的密信,他在威胁对方,对方不服,还反威胁杀了他——这个人就是你吧?”
世子的确没什么出息,鲁王府未来几乎能一眼看得到,但要说威胁,实力或阶层不够的人还不大敢,敢的人,暂时也不会动,因为东厂盯着呢,富力行没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前,谁敢先伸手,谁就会喜提东厂这只疯狗敌人,聪明人都不会干,那能威胁他的人,就很有限了。
一样的案子里,一样的信息点,他不觉得是巧合。
“当预设里感觉会被人问哪个问题时,自己会先准备好答案——回答问话时反应的快慢,很能说明一些问题,小姑娘到底还年轻,经验不足,”叶白汀道,“朱玥知道这个人是你,也知道你和盛珑认识,她似乎对你很信任,你认识她么?”
燕柔蔓微笑:“你觉得呢?”
明显是不配合,叶白汀也不恼,又道:“你杀郑弘春的时间很仓促,可你并没有放弃,一如既往的实施,甚至‘厚着脸皮’,去寻李瑶借了衣裳,借了车——你似乎一点都不怕李瑶被发现,甚至第一个甩出她故事的人,就是你自己,因为你知道锦衣卫破案讲证据,一定会发现不是她,继而将怀疑点落在你这个说嘴的人身上,查一查动机,有些事很快就能翻出来,对不对?”
“燕柔蔓,你到底是不想被抓住,还是想被抓住?”
燕柔蔓嗤笑一声:“结果让我等了那么久,你们不是没来?”
“可是动机呢?”叶白汀看着她,“郑弘春遇害那天的所有时间线,锦衣卫已经全部还原,我知道你说的,你手下姑娘被欺负这件事,郑弘春的确嘴欠,也的确借着扶人姿势揩油,却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请允许我说话不敬,在外面,这许是大事,可在戏班子,应该是经常会遇到,我也知道,你对手下姑娘都有这方面的训练,告诉她们遇到什么事应该怎么处理,是有技巧不得罪客人,又保全自己的……只这点恩怨便要杀人,燕班主是觉得锦衣卫好敷衍么?”
燕柔蔓一脸不满:“所以呢,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你要保护一个人。”
叶白汀垂了眼梢:“‘鬼来收’,你真的不知道?这次的杀人计划,你多久前就开始准备了?你必须在那一天,时间那么仓促,你那么忙,连换衣服的工夫都没有,杀了可能来不及走,你都必须要杀郑弘春,是因为他提到了一个人,对么?”
“他的兄长,郑弘方,这个人的故事,你全部都知道,你知道他干过多少丧良心的事,你知道他曾经霸占过的女人,和女人被迫和他生下的孩子,包括他怎么死的,你都知道,你不想这个秘密被暴露。你知道‘鬼来收’,也知道当年那个沼泽边都发生了什么,因为那里——是一切事端的开始。”
叶白汀的眼神又明又亮,干净的像天边皎月,纵光淡华浅,也让有些东西无法遁形。
燕柔蔓停顿片刻,才又鼓着掌,笑了:“不错么,这届的锦衣卫有点本事,连这件事都翻出来了,没错,当年的郑弘方,就是我杀的,在那个沼泽边动的手,至于保护谁就算了,我就是为了我自己,郑弘方不是个东西,他欺负过我。”
“临时起意?”
“也算临时,也算早有杀心。”
“是么?今次三个死者,除却郑弘春,另外两个,都不是突然起意吧?选择娄凯,是因为他是个人渣,欺负李瑶,也欺负过当年的你,鲁王世子,是你早就挑选好的目标,你和他早就认识,并不是三年前,你们有很深的渊源,他用来威胁你的事,不是你杀了娄凯,或许他连这件事都不知道,他用以威胁你的,是别人,是当年——”
叶白汀看着燕柔蔓:“当年你叛出容家班,是因为发生了一件突如其来的意外,有人心思不正,想要你和容班主一起伺候,玩把刺激的,怂恿着贵人入了局,你和容班主各自想办法,你这边叫来了一个大主顾,和那贵人硬生生打了一架,事件才得以平息,怂恿者被打断腿赶出了京城,你和容班主都因此受了伤,而另外两个,贵人和大主顾……世子是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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