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弋当然知道大夫的资历很重要,尤其是中医越老越值钱。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沧州疫情紧急,得以最快的速度先出一部分人去稳定情况,为了保证时间所有大夫都必须骑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赴边关,周承弋甚至下达了“日夜兼程,便是跑死那些上好的马也在所不惜”的死令。
这样的强度,那些正值壮年的都不一定受得了,更何况上了年纪的?
而且这些老医生有不少也都是曾经经历过时疫的,当年六皇子得了天花,宫中能安然无事将感染和死亡人数控制极低,便是因为有这些人在。
这场突发横祸的瘟疫能否缓解乃至解决,这些人人的经验非常宝贵。
因此在这种种情况权衡之下,周承弋没有同意他们现在上前线。
周承弋顿了顿,语气和缓了一些,安抚的拍了拍张御医的肩膀道,“您等也别着急,做好随时准备,第二批人马已经在组建当中,寻访民间大夫的条令也发布下去,到时候有的是您等大展身手的机会。”
周承弋不可避免的想到这些,就见张御医跪了下来,哀切的磕头进言,“微臣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朕……”皇帝刚要开口,那边王贺率先跪下来,乾元宫内外顿时跪了一片,皆是那句:“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罢了。”想要带病工作的皇帝请求失败,只能就此作罢,“便是听你们的,朕好好睡一觉,起来再行事吧。”
张御医还是不赞同,紧跟着又劝,“陛下心血损耗,理应静养些时日。”
皇帝似笑非笑看他,“朕休息了,这萧国谁来操持?政事谁来处理?”
张御医自然不敢言政,只低头不说话。
周承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当即想要起身告辞,皇帝的目光却已经转向了他,“既然朕身体不适诸事不宜,不若便由太子监国吧。”
“陛下圣明!”王贺带头,整个寝殿内都回荡起这句话。
周承弋:“……”不,我拒绝。
“父皇!”周承安带着怒气的声音突兀的插进来。
周承安和庞太保这对岳婿被丢出乾元宫之后,庞太保拂袖离去,只有周承安不甘心非要在外面蹲守。
还真给他蹲到了皇帝苏醒,当即二话不说就闯了进去,钟离越的锁甲军守在内殿,而乾元宫外围则是百里追的羽林军。
皇帝未醒,太子最大,房丞相、沈太师等这些重臣又都听太子的,非常时候非常行事,且五皇子确实吵,百里追自然听之任之;然而现在皇帝醒了,羽林军是直听皇帝调令的,太子的命令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况且周承安怎么说也是皇子,老子醒了,儿子要去见一面当不得错处。
周承安打着想要告黑状的想法,做出一副被欺辱至极的神情刚踏进殿中,就听到皇帝点太子监国的这句,顿时怒上心头。
他自屏风后转出,想也没想就直接状告周承弋和钟离越狼狈为奸意图谋反。
“父皇,此等狼子野心之人,怎能叫他掌权!父皇三思!”周承安永远能以一副正义之士的表情和语气泼脏水。
若不是周承弋就是当事人,他都要信了。
不过虽然不信,但借此事为由倒未尝不可,在皇帝询问的看过来时,主动接下这口锅,“父皇,五弟所言之事确实是我做的,虽说事急从权,却也过于张狂。儿臣觉得朝中之事,不若叫丞相和六部共同管治,元帅坐镇中军监管,三权分立,以免专权独大。”
“不用。你也说了事急从权,朕不怪你。”皇帝似乎一眼看穿了他的把戏,语气淡淡的否决他的提议,“朕又不是没太子,百官哪里有自家人亲近。”
“父皇,儿臣早已经被废了,恐难服众啊。”周承弋不甘心的扑腾了两下,企图把这个按在身上的重任甩走。
皇帝闻言当即叫王贺取来一副已经写好的圣旨当场念了,太子前面的废字就这么被剔除,储君之位就这么突然的落在周承弋身上。
“太子殿下,接旨吧。”王贺恭敬的将圣旨递过来。
周承弋却下意识的战术后仰躲过去,旁边周承安猛地将圣旨抢过,目呲欲裂的落在盖好的玉玺下写就的成旨时间上——永成三十九年九月十九。
正是周承弋被幽禁东宫的第二日。
周承弋也看到了,有些意外,细思一下又觉得情理之中,也恍然猜到原著剧情里面,周承安的那份圣旨是怎么来的了。
皇帝应该写了两份圣旨,一份是恢复太子的储君之位,一份是立五皇子为太子。
皇帝对原主的感官很复杂,先是将他当成国之储君,才是儿子,所以对原主要求格外严格,总是不满意。而偏偏他还不知该如何对待儿子,于是除了病弱的周承爻外,两个儿子对他都不亲近。
原主不信任他,周承安则是怕他。
皇帝会写这样两份圣旨,估计也是潜意识里意识到,两个儿子可能都不是合适的储君。
只是不知道原著里临到死时知道所有真相,可曾后悔呢?
周承弋不得而知,心中也无从猜起。
“父皇!”周承安不知道还有原著,自然也猜不到还有另一份圣旨,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眼中红血丝密布,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个笑话。
他以为他可以争,他以为的看重都是假的,他的父皇,他高高在上的父皇早在周承弋被废的第二日,就写下了这样一道圣旨!这多么的讽刺,让他多想将其撕碎。
可是不可以,不仅不可以,在看到皇帝皱眉时,他还要将眼中的情绪收敛起来。
“父皇,四哥确实贤能,只是钟离越跋扈,儿臣不忍看到四哥受胁迫,儿臣也觉得,四哥的提议的三权分立是为最良之策。”周承安这个时候反倒冷静下来,说话也比之前好听多了。
皇帝却道,“不忍看到便不看。”
周承安猛然抬头,皇帝语气淡淡的,“你不是想求娶李氏?朕同意了。好好在家准备大婚之事,至于朝堂上的事情,你暂时便不用操心了。”
“父——”
“退下吧。”
皇帝挥了挥手,闭上眼再不愿多说,周承安只能咬着牙憋屈的退下,“儿臣告退。”
临走时还瞪了周承弋一眼。
周承弋:“……”他扶着脖子扭过头,听到脚步声走远,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承安这倒霉孩子,终于还是阴沟里翻了船,简直大快人心。天知道这叽叽喳喳的他都忍多久了,但凡换个地点换个身份,他都要上去呼他了。
皇帝睁开眼,明明从儿子脸上看到的是幸灾乐祸,却睁眼说瞎话道,“叫你监国这般开心?那看来朕该叫你在上面坐久一些。”
周承弋二话不说麻溜的窜了起来也告辞。
两个儿子都走了,皇帝才给王贺使了个眼色,王贺立刻悄无声息的又返回书房打开放圣旨的暗格,将里面剩下的那份圣旨拿出来丢到瓷盆里。
“呲”点燃的火柴丢进瓷盆里,火舌立刻攀上明黄的圣旨,沿着上面的周承安三个字烧出个越来越大的空洞来,灰末在空中肆意张狂的飞舞。
皇帝按了按眉心,就听着张御医又在喋喋进言,“陛下切忌心绪起伏,戒躁戒怒,保持心情。”
皇帝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张御医顿时闭嘴退下了。
“父皇,您别生气了,绿妩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吧。”绿妩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凑了上去,压着小奶音大声道,“绿妩做姑姑了!”
“——长康的孩子出生了?这倒真是个好消息,老四竟然都不告诉朕,若不是朕的绿妩,朕都不知道。”皇帝眼睛骤然有了神彩,他慈爱的摸了摸绿妩的脑袋,又算到孩子月份似乎不足,赶紧问起陈嫔,得知母子平安才松了口气。
“所幸无事。长康性子倔,先前就以身体不好为由坚决不娶,好不容易点头娶了王妃,若是蒋氏生产而故,只怕长康终生都无法走出。”他说着叹了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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