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不上,说来还真的来了。
岑景之所以没在岑耀忠那里把这事儿拒绝彻底,更多的也是因为内心对原身那点愧疚之意。他占据了这个身体,把他的人生扭向了不同的方向。
但这毕竟不是原身的人生。
去祭拜李美兰,都当是全了原身内心深处或许存在的那点亲情。
岑景不吝啬这点微不足道的行动,哪怕这里的所有人,除了他估计也没有一个带着真心。
贺辞东收了手机,转头朝他看过来。
“坐我车?”他问。
他那辆是一辆吉普,车身很高的那种。
岑景:“不用,我自己开。”
贺辞东看了看表,“出了市区就是环山公路,车程长会很耗精神,而且几个小时后会有大雨。”
几步开外的岑春城一直盯着这边。
贺辞东见他没动,接着道:“你要不上来,等会儿他指不定就得赖上来了,就当帮我?”
贺辞东的车,只要岑春城脑子没坏,就不可能贴他脸上去。
但岑景最后还是上了贺辞东的车。
因为岑春城居然会要求和他一辆。
估计是岑耀忠之前和岑春城说过什么,他对岑景没有好脸色,却又一副逼不得已的表情凑上来。岑景不想看他那张扭曲的脸,也懒得和他废话。
车队平缓地驶出市区,朝着褚云镇的方向走去。
岑景坐在副驾驶,一路沉默。
四个小时后,一行人到达中途的休息区,岑春城带来的,说是给岑景亲妈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家亲戚带礼物的几个人,像一伙流氓一样冲进了一家饭馆。
大声嚷嚷着让老板上酒上菜。
岑景走在后边,浅色高领毛衣搭一件棕绿大衣外套,撩开透明的塑料帘子进到店里的时候,老板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这是夫妻店,环境设施都很一般。
前台这会儿估计是丈夫,见着岑景拿着一个速记本上来,问:“要吃点什么吗?”
这会儿已经下了高速了,这条路上会途径的基本都是乡镇进城的大巴。
鲜少能看见像岑景这么气质好的人。
岑景往还在嚷的岑春城那一桌人扫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说:“随便煮碗面就行。”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
老板刚要应答,门口又传来一声:“给他煮清淡一些的,辣椒不要。”
老板看着进来的贺辞东,再次怔愣。
然后又看向岑景,岑景点点头表示就这样。
然后老板又看向贺辞东问:“那这位先生点什么?”
“跟他一样。”贺辞东朝岑景抬了抬下巴。
贺辞东一挤进这小门店,就能明显感觉到岑春城那桌安静不少。
岑景随便找了张桌子正要坐下,被贺辞东拍了一下肩膀,他说:“去对面,这门口有风。”
岑景就依言转去了对面的凳子。
此时的店里只有他们这一伙人,岑景看向门外,水泥大坝上他们几辆车占去了大半位置,天有些阴沉,真像是快要下雨了。
岑景收回视线,靠着椅子看向对面的贺辞东。
这一路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直到贺辞东看向他的那一瞬间,岑景开了口,“你跟着跑这一趟,真没其他目的?”
岑景这话问得相当直接。
隔着两张桌子的岑春城那桌明显已经喝开了,声音很大。
贺辞东倒了桌上新端来的开水,拿过岑景面前的筷子放在碗里烫过,动作自如且熟练,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比如?”
“比如确定我是不是李美兰亲儿子?”岑景说。
他在试探,并且没加以掩饰。
从前的岑景想过,只要他不承认,贺辞东就算怀疑又能如何?
但姚闻予那通电话,还在在心里埋了怀疑。
他不确定贺辞东是不是一直在查他,并且视频的事儿在前,他很难不怀疑姚闻予是不是从贺辞东这里知道了些什么。
贺辞东把烫好的筷子重新放回到岑景面前。
接着拿过自己的,平静开口:“目的有。”
岑景看着他的眼睛,贺辞东:“你,你就是理由。至于你说的怀疑你是否是李美兰儿子,你自己认为是,那就是。不是,只要你想,也可以是。”
岑景并没有松下一口气的感觉。
贺辞东太敏锐了,岑景坐在对面有一种自己彻底被洞穿的感觉。
在这样一个信任失去后却又相处的过程里,岑景身上的尖刺再次竖起。
贺辞东始终在靠近,用一种缓慢的但是又不显得急迫的方式在朝他靠拢。
那样的感受就像是被一种野兽盯上的错觉。
岑景自得过,在“辰间”创立初期,在他跟贺辞东只谈利益的阶段。
他觉得没什么好失去的。
但现在这里面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如同手里的某根线被贺辞东牵制住了,只要贺辞东收手,他就会立刻失去离开的权利。
“辰间”是独立出来了,但贺辞东有绝对毁了他的能力。
岑景是个男人,并且在同性婚姻并不被认同的世界多年。
他了解男人,也了解作为男人的贺辞东。
他是天生的施压者,永远占据上风,绝对不会和任何一个人卑躬屈膝。
即使在岑景看来,有姚闻予的存在,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姓贺的有什么结果。但是贺辞东似乎对他不打算止步于此。
可岑景不喜欢这样的压制。
他同样是个人格健全,并且有独立思想的成年男人。
贺辞东一旦彻底转变态度。
岑景只有一个感觉。
他被冒犯了。
那样的想法,就如同我特么虽然是个同性恋,但我也是上面那一个。
现在有个人想睡他,而且这个人是个绝对不可能做下面那一个的那种人。并且极有可能,在不成功的前提下,会让他受到失去现有一切包括诸如自由这类东西的威胁下。
岑景就只想骂街。
岑景所感受到的贺辞东,绝对是个做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很温和。
岑景很难把这个形容词和贺辞东放到一起。
但他这么有气场的人,进了这小店没有一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点餐提醒,让座,递纸巾,清洗筷子。
这时的他显得非常的,宜家宜室黄金单身汉?
老板拿着托盘端出两碗面放在桌子上。
岑景暂时把自己的身份又被贺辞东卖了一回的疑心压了下去。
旁边岑春城那边却突然把老板叫过去。
找茬的声音越来越大,桌子被敲得砰砰响,嚷道:“你这开得什么破店啊?!这菜老得嚼都嚼不动,还有这酒,不是让你们把最好的酒上上来,你这上的是什么烂玩意儿,要饭的都不得吃。”
旁边还有一连串就是就是这样的附和声。
老板一直陪着小心,显然不敢得罪岑春城这群一看就二世祖装扮的人。
结果那伙人的气焰反而越发嚣张起来。
在岑春城带头摔了一啤酒瓶的时候。
岑景暗骂了声傻逼,当场抓着右手边的筷子筒砸他脸上。
“闭嘴!”岑景说。
岑春城这会儿喝酒上头,他被老爹要求来的时候本来就一肚子火。
又碍于贺辞东一直不敢说什么。
这会儿见岑景动手,当场拖开凳子,拎着刚刚在桌沿砸碎的半截啤酒瓶就冲过来。
指着岑景说:“砸我?老子忍你一路了!”
离岑景还有一米左右的时候,原本正坐着的贺辞东不知道何时出的腿,一横扫,岑春城就往前踉跄了一下。
眼看一张脸就要埋进还在冒着滚烫热气的岑景的那碗面里。
岑景迅速端着碗一撤。
嘭一声,贺辞东按着岑春城的脑袋砸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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