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加冕为王前(90)
“你好,请问,绘画部的活动地点在哪里?”希恩询问一个出来的学生。
“绘画部?似乎是在……最顶层吧。”那位学生有些惊讶地问,“不过你去那做什么?他们已经好久没组织过什么活动了。”
希恩踏上楼梯,虽然那个学生说可能没有人,但他还是决定上去看看。如果这个绘画部真的已经无人活动了,那对方就存在了骗取预算的嫌疑了。
一楼二楼还有一些学生来来往往,而越往上走,楼层间便愈发寂静了。
希恩走到五楼,发现这里大部分的房间都是锁死的,他一路过去,一直走到顶头的房间才停了下来。
这个房间的门是轻轻掩着的,没有完全关上。
出于礼貌,希恩敲了敲门,“你好,我是希恩·米勒,猎鹰会的成员。”
没有应答。
“抱歉,我擅自进来了。”希恩将这扇吱呀呀作响的门推开。
在这间背阳的屋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画框和半途而废的雕像。清晰的光影线将整个空间分成了和谐的两块,有人坐在中央支起的画架前,握着笔似乎在全心全意涂抹着什么。
希恩眼睛微微眯起,向那正在作画的人影走去,随着视野的移动,那被画布遮住的人影渐渐显露了出来。
那是个盘着头发的女人,也是希恩再熟悉不过的人。
莉莉安。
希恩的瞳孔微微缩起,他内心的震惊无法描述。
“希恩,你终于愿意见我了。”少女的声音很轻,和上次见面时不同,对方的眼神不再空洞,“我等你很久了。”
希恩没有开口,他面无表情得盯着这个美丽的少女,右手伸进口袋,轻轻握住里面折叠着的医用刀具。
第75章 混乱的都城11
美丽的事物往往致人于死命。
此时在希恩眼里, 莉莉安早已不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女 ,而是一只神秘危险的精灵。
相较于莉莉安心里久别重逢的喜悦, 希恩的心里只有冰冷的提防戒备。他打量着四周, 目光最后落到了莉莉安跟前的画板上。
这是一幅尚未完成的油画。
画布上, 天空大地都是昏暗的熟褐色, 唯有一棵颜料浓厚的苹果树矗立着,茂盛的圆形树冠像一把大伞,下面站着一个还未尚色的模糊身影。
“是奥斯卡公爵告诉你的吗?”希恩收回目光, 听到对方笃定的语气, 他基本已经能猜到其中一些经过由来了。
“嗯。”莉莉安点点头,她的眼睛盯着眼前英俊高大的男人,轻声说, “希恩, 你真的变了好多,我差点都认不出你了。头发不一样了, 身高不一样了,腿……”
“奥斯卡公爵让你来有什么事吗?”希恩直接发问,打断了莉莉安的话。如果可以, 他不想再和任何人谈起过往那段狼狈不堪的回忆。
“不是父亲让我的,是我自己要来的,是我想见你。”听到男人冷淡疏远的话语,莉莉安颤了颤放下画笔, 虽然早就做好了被漠视的准备, 但是她的心像蓄满水的海绵, 只要碰上一下悲伤就会源源不断地溢出。
差距实在太大了,就像从天堂直坠地狱。她没办法不去回想,在一年前,不,在半年前,她还拥有着男人种种的温存关怀,而现在已经变成她无法奢求的存在了。
棕发少女偏过头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抬起手捂着脸,紫罗兰色的绸缎袖下无意间露出了一截纤细柔软的胳膊,希恩眼看见了上面一道道乌青斑驳的痕迹。
屋子里很寂静,断断续续有一些隐忍的抽泣声。莉莉安极力想平复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自己没有流泪委屈的资格,然而在见到深深念想的人后,她感性的神经早已没有了控制力。
希恩沉默地站在边上,他无法理解莉莉安如此难受痛苦的原因。没有安慰,更不会有拥抱,最多出于教养,他递给了对方一块干净的白色手帕。
“谢…谢。”在指尖接触的刹那,莉莉安的心猛得跳动,她下意识想要挽留,拽住了男人的袖子。
希恩蹙眉,正欲开口,谁想莉莉安已经肩膀耸动,泣不成声了。
“对不起,对不起……希恩,真的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愿意用任何东西来弥补,只是,只是求求你……不要这样……喊喊我的名字也好,求你了……不要像陌生人那样对我……”莉莉安充满绝望,男人淡漠的态度,让她的内心几近枯死。
“莉莉安,我原谅你了。”如她所愿,低沉温和的声音在莉莉安的头顶响起,然而不等她的情绪复苏,男人下一句话却再次给她判下了死刑,“因为希恩·卡贝德这个名字已经是过去了。”
莉莉安瞳孔收缩。
“我不会揭穿你,不会怨恨你,也不会报复你,这是我们两人间仅存的情谊。”希恩的声音十分清晰,“同样也是我对你最后的宽恕。”
莉莉安的眼前有些发黑,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肆意的揉捏着,搅弄着,她的指甲陷进皮肉,唯有疼痛让她勉强保持了清醒了。
“你不能原谅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帮了玛丽夫人害了你,你不能——”莉莉安欲言又止,她没有想到希恩连赎罪的机会都不愿给她。
“我有自己的判断,你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了。”希恩将袖子从莉莉安手中,声音没有起伏,“另外希望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以后也最好不要来找我了,这样的会面被人看见对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就想他们从未见过一样,希恩向坐在那的少女俯身行礼,辞别后,他便毫无留恋得推开画室的门离开了。
推门开合。画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少女一人,像是灵魂被夺走了一样,她先是坐在那像石像一样发愣,之后又握起了画笔,尝试描绘着封存在她心里的少年。
刮去,刮去,刮去……她重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刀片划出窟窿,无法再着色描画,她又哭了起来,眼泪沿着脸颊的轮廓无声无息地下落。
再也画不出来了。
她无力得松开了手,画笔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少女干净的裙摆被渐起的颜料弄脏,染上了点点漆黑的印记。
“兰伯特,你来了。”玛尔斯放下手中的文件,靠在椅背上轻声呼出一口气,望向走进来的人,“可以帮我泡一杯红茶吗?”
“当然。”兰伯特微微俯身,他侍奉殿下多年,这些琐碎的事早就是得心应手,“希恩,今日怎么没有在旁侍奉您?”
“希恩吗……他好像去帮菲奥娜处理预算上的事了。”玛尔斯的指尖轻柔着发胀的太阳穴。
“这不是他擅自离职的理由。”兰伯特将茶杯端上,面目严肃。
“兰伯特,放轻松点。你们是我的侍从,不是我的宠物犬。”玛尔斯端起茶杯说,“人心是强迫不来的。我也从未拿链子拴过你,不是吗?”
“是。”沉默片刻,兰伯特眼皮垂下,“听说您还为了希恩·米勒动用了关系,找了韦布执行官特批了一份特权文件。”
“没错,怎么了?”玛尔斯大方承认。
“虽然您听了会不愉快。但是我还是要说,您对希恩·米勒太过纵容了。”兰伯特神色认真地说,“无论您将他看作什么,也不该在行为上表现得如此宠爱。”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绯闻?”玛尔斯淡淡说。
兰伯特没有说话,他回到都城后,很快就从别人嘴里听说了玛尔斯殿下将平民学生豢养在身边,甚至在晚宴后让对方留宿在寝宫的桃色消息。
初次听闻,兰伯特当然是不信的。然而当他得知自己侍从的位置被希恩·米勒取代后,现实让他不得不多想些什么了。
“回答我,兰伯特。”玛尔斯的声音微微低沉。
“我确实是听说了一些有关您的事。”兰伯特的声音有些艰难,“我知道我无权对您的私人生活指手画脚,只是殿下,您的名誉远比这件事本身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