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姐,我明白,你放心。”唐非晚心里不是滋味,勉强笑了笑,“我知道林也组建了家庭,也有可爱的女儿,我会真心祝福。”饭盒还没见底,她却封好盖子,离开长凳,“到时间查房,我先去忙了。”
“欸?什么家庭?干嘛呀?”路雨晴咕哝着,唐非晚已经走远。不过两分钟,另一位当事人林也姗姗来迟。
“还没吃饭?”路雨晴问她。
林也打开微波炉,把饭盒放进去:“没有,刚开完会,组内人员调动。”
路雨晴帮她把凳子拉开:“调动,谁来谁走?”
“王灿,调去一组跟着她研究生的导师,然后来了一位规培医生,我们学校八年制学博刚毕业。”附二院和附一院都是蜀江大学医学院的教学医院,八年制学博的学生首先会和两所医院对接。
路雨晴啧了一声:“学博啊,没有临床经验你也敢要?不对,也轮不到你要啊?应该先去内科嘛,再说,来急诊也是在普通内科先待着,你收她做什么?”
饭打热,林也拿出饭盒,走去饭桌前,在路雨晴右侧坐下,才说:“她周二去大内科,然后被退了回来,主任问我们谁要,没人要就建议她回去继续搞研究,毕竟她擅长,兴许还能整出点名堂。”
“所以,你想给她机会?”
林也点头:“嗯,女孩子学医不容易,进大医院更不容易,况且,她也想在临床试一试。但愿她在我们组待三个月有所收获,然后继续轮去其他科室。”
“周一来?”
“闲不住,刚收到通知就跑来我们科室,我这会儿让她先去病房,跟着几位住院医师和护士熟悉熟悉。”
路雨晴吃好饭,顺手将塑料饭盒扔进垃圾篓,问:“对了,你在路上碰到唐非晚了吗?”
林也头也不抬:“没有。”
“她竟然以为你和男人结婚,然后生下阳阳。”路雨晴开玩笑的语气说,“她根本不了解你,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一个和她在一起的第二年就向家里出柜的人,怎么可能返回去和男人结婚?”
“好了。”林也咽了咽喉咙,状若自然道,“我吃饭,不提她。”她低头盯着饭盒的菜肴,神色越发地暗了......
***
下午运气爆棚,唐非晚交完班,去停车场取车的时候新闻联播刚结束。两天不见自己的爱车,差点忘记停在哪儿,绕了一圈,终于发现角落的机车。回家心切,她拎着包大步流星往前走,刚走两步,余光瞥见侧前方一辆车的车门半敞着。
蜀AWE291,白色大众高尔夫,这不是林也的车吗?唐非晚犹豫片刻,担心她发生意外,疾步上前,着急往车里探。目光所及,只见那人后背靠着座椅,右手捂着肚子,面露痛苦。
唐非晚原本想喊她的名字,可是话到嘴边,却换了称呼:“林,林主任,你没事吧?”
林也皱着眉:“肚子疼,歇歇就好。”
“痛经吗?”唐非晚知道林也会痛经,在大学的时候,她时常叮嘱对方多喝热水,拿热水袋帮她暖肚子。
“嗯。”
“我送你回去?”唐非晚伸手想解开她的安全带,又琢磨着自己这个前女友没有立场,因此收回手,改口问,“你家里人呢?”
“嗯?”林也抬头望着她,想起中午路雨晴戳心的话语,脸色彻底沉下去。半晌,开口便叫了唐非晚的名字,三个字,不是叫唐医生,而是直接叫她唐非晚......
第9章
空气的流动瞬间停止,两人俱都沉默着。
唐非晚不明白林也为什么突然生气;林也冷静下来也觉得没必要,两人已经分开多年,此时没必要发泄内心的不满。虽然她以前也极少在对方面前发泄情绪,分手也只是忍了又忍,发去一行字,“唐,由我开始,也由我结束吧,你在国外照顾好自己。”然后第二天,收到一个“好”字,第八天,她才把唐非晚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删除。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尴尬的气氛僵持着,林也疼得满头大汗,但还是咬牙坚持,表情泰然自若,说话的语气也尽量平淡:“我自己可以,谢谢。”
“你真的没......”唐非晚话音未落,林也抬手指了指车把手,示意她把脑袋收回去。唐非晚不知道该怎么做,愣了片刻,后退半步,下一秒,林也把车门关拢。
唐非晚不放心,目视着林也启动发动机,转动方向盘离开停车位,她也小跑到自己的摩托车旁,戴头盔,戴手套,翻身跨上车,右手扭动油门加速。小车和摩托车一前一后驶出停车场,唐非晚今晚穿着一套黑色阿迪运动装,戴黑色头盔,旁人看,几乎与深色的摩托车融为一体。她在前车的右后方靠边行驶,保持着距离。两侧灯火通明的街景急速后退,摩托车上的人却心系着前面车辆里的林也。
林也先是赌气一般踩了几脚油门,车速达到60码。后来她从后视镜瞧清楚侧后方的人,虽然心里的气还绕在胸口,但是依然下意识担心对方的安危,害怕车速过快发生意外。于是左转进入云通大道,她轻踩刹车,稍稍降低车速。
附二院到蜀江大学的家属住宅区需要通过一座桥,三条街,车行大约15分钟。今晚林也身体不舒服,开得慢一些,差不多8点才在家属楼对面的室外停车场停稳车。
不远处的唐非晚也熄了火,将摩托车停于路边,下车躲在了一棵梧桐树后。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看着林也推门下车,仍是捂着小腹,步履有些不稳,显然还在难受。
但她不能靠近,万一又被林也拒绝,万一上楼遇见暂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想看到的人?
唐非晚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树下,等着林也上一楼,二楼,最后三楼,防盗门关门的声音乍响,临近两层楼的声控灯忽然亮起来,她知道林也安全到家了。
又呆立了半分钟,唐非晚准备往回走,刚转身,衣袋里放着的手机轻轻抖动。她摸出手机,发现屏幕显示微信收到一条新消息。
“回去吧,谢谢。”
紧跟一条:“明天你值班,帮忙留意一下新来的规培生,她叫谷妍。”
又一条:“谢谢。”
客气,再客气,完全是发给普通同事的内容。
唐非晚右手握着手机抬头,只见三楼的窗帘紧闭,暖黄的灯光映出两个挨在一起的人影。她连忙移开视线,嘴角霎时,又很快释然了些,回了个“好”。
初月当空,夜色融融,唐非晚再次跨上摩托车,她双手撑着头盔,刚往头上戴,身后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
“唐医生。”
唐非晚回头,发现郑教授,以及她的几位家人站在身前,她下了车,微微颔首:“郑教授,节哀。”
钟教授的告别会在今天结束,几位孩子打算把郑教授带去国外生活,做了两天的思想工作,才答应。
“谢谢,很感谢你对老钟的照顾。”郑教授左手手臂套着的黑色棉布还没取下,面容也十分憔悴。
唐非晚嘴上说着不要过度共情,行动上却在林也的影响下亲自给钟教授拉了最后一张心电图,宣告死亡,又在他们儿女赶来后,由衷安慰了几句。
“我应该的。”
郑教授的儿子忽然问:“唐医生住附近吗?”
“没有,我同事住在这里。”
“小林主任?她就住我们家对门,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今天钟教授的告别会,林文慧也到了场,悼念后,顺便聊上几句,郑教授的儿子自然知道,所以接了话。
唐非晚轻轻嗯声。
教授儿子又说:“我们准备卖房,原本想向唐医生打听打听家属楼的市场价。”
教授女儿学金融和经济学,在国外的银行上班,提醒他:“现在二手房买卖的行情不好,而且周围的亲朋好友都知道老爸刚走,更加不会买。我们又急着回去,还不如先把老房子租出去,等以后有时间再回国处理。”
唐非晚在海德堡八年,才回来没几天,当然搞不明白所谓的市场价,只好礼貌应付。郑教授和她的家人折腾了一天,也没聊两句,道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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