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意欢:“……”
什么羞赧、恼怒,此刻都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学渣破碎的自尊
她瞬间翻了下一页,冷硬地应,“没有!”
苏明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片刻后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继续拿下一份玉简贴额头,在学海里遨游。
这次确实找到了跟护山大阵有关的东西。只不过阵法过于复杂,哪怕苏明绣对此道并不生疏,也耗费了很多的精神用来记阵法的走势,等她从这枚玉简中出来,发觉对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书上睡着了。
盯着那人熟睡的面庞,苏明绣不自觉又露出了笑意。
——书都拿倒了,还在这里装。
但想到小朋友方才的反应,怕是说出这个真相,能把人气得跑出去。
苏明绣本想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到岁意欢的身上,想到修士们的敏锐,最终只是抬手将自己面前的残卷无声挥到对方的头顶上空,悬浮着挡住了上方碎星般落下来的光。
-
岁意欢睡醒时就意识到糟糕了。
她心虚地偷偷睁开眼睛,想看对面的人反应,却见对方仍然是那副贴着玉简入定的姿态。
于是大松一口气,起身溜之大吉,借着腹中饥饿的理由,往膳房去。
正是开餐时间,岁意欢想到自己中午吃的包子跟银耳羹,觉得所谓的黑暗料理不过是手下人运气不好,只要够仔细,肯定能找到好吃的!
一刻钟后。
她看着寥寥无人的膳房,依次认真地看过了晚膳的餐牌,见到里面端出来的那些颜色诡异的餐,站在桌前,一时无言。
来膳房帮忙的外门弟子难得劝道,“在学会开课期间,弟子们都只能在膳房用膳,禁止下山,趁着今天还没开始,你快下山去百味楼尝点好的吧,不必这么急着来受罪。”
他好像在劝她不用着急投胎。
岁意欢沉默片刻,用一种认真探究的语气,跟对方讨论,“道友,我未时一刻来时,还尝过膳房的灵兽肉包,味道确实不错,在下并无更多要求,只要能把那道——”
“未时?膳房午膳不到午时就不供应了,道友吃的什么肉包,当是其余弟子自己借着膳房地界打牙祭。”
“呃……”这次岁意欢彻底沉默了。
因为实在没勇气品尝这些稀奇古怪的药膳,最终她还是听着腹里的空鸣声走出了膳房,想到自己在冬藏阁的丢人表现,岁意欢转道去了灵园。
她决定先认一下那些先前被自己弄倒的灵植都分别是什么表现,该如何救,再回到冬藏阁按图索骥,找应对法子。
因为有苏明绣给的符箓,这次她进出不会被当作未知气息闯入。岁意欢凭着记忆找上回被自己波及的那些地方,结果发现除了那株追着人咬的食人花将一些胆小的灵植吓得有些蔫巴之外,剩下的先前看着凄惨,这会儿都好好地待回了土里。
岁意欢不解地蹲在地上看了半晌,恰好碰上来给自己灵园看顾的弟子,双方都吓了一跳。
片刻后。
“就是你吓得我的千年灵参断了三根须?你可知它这一根须值多少钱——好的,谢谢惠顾,只是下回要是再来,记得行动小心些。”
抱着一小袋上品灵石的百花宗弟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跟岁意欢说话的态度和善了许多。
尤其在知道她能进出这里的身份是苏明绣给的之后,甚至还乐于给她解答诸多的疑惑。
“哦你说的那是三师姐园子里的绛幽草……无妨,此草珍贵且胆小,有事就会塑造出自己的死亡幻象,实则躲进地底,等平安无事再出来。”
“生长于此处的灵植虽灵智未开,却已经有了保命的本能,或断尾求生、或是反击,轻易不会受到伤害。
譬如二师姐园子里有一株食人花,那更是凶残,一旦发现闯入者。无论什么身份,都要追杀出她的地界。”
……原来那棵追着她跑的食人花主人,是她见过的啊。
岁意欢在这个弟子的帮助下,耗费了小半个时辰将那些被吓蔫巴的灵植都用灵力输入成原本的模样,然后又一一给其他的园子主人也留下赔偿,她发现这活儿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简单些。
现在就除了最后那个生长凡花的小园子。
跟着她的弟子看见外面漂浮的标志亮起,本来还想跟她仔细说说苏明绣园子里的花,见到这标志发亮,便停在面前,“咦?大师姐既在,倒也不用我班门弄斧了。即便她是雷灵力,与木灵力相克,但论起对这些凡间花草的照顾,宗门还没人能出其右。”
-
苏明绣发现自己的小花园底下正好有一处护山大阵对应的灵脉。
她想试着看看自己能否修复这实则形同虚设的护山大阵,以免在之后魔族入侵时,百花宗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阵法运转的规则格外奇怪,并非停滞不动,反而是逆向的运行,既不起保护作用、也不能防御,但是……想阻止时竟然存在攻击性?
她半跪在那玫瑰花丛旁边,在指尖被割伤的第一时间收回了手,动作快到后知后觉才有血滴溢出指腹。
饶是如此,恐怕她方才的鲁莽也惊动了背后的人。
苏明绣垂着指尖,思索片刻,又兀自笑出来。惊动又怎么样?这九洲如今难道还有她需要惧怕的人吗?
“你……”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花园的岁意欢见到她就在这片倒伏的玫瑰花丛边,以为这人是等不及想要自己将这片玫瑰花丛打理好。但是……这小花妖到底是多弱,竟然会被凡花给割了手?
难怪那个嚣张的二师姐看她不顺眼。
见到那格外锐利的玫瑰茎叶上的荆棘,岁意欢快步过去,将自己身上的手帕递给苏明绣的同时,出声道:“还是我来吧,我既答应你会将这灵园恢复如初,就绝不会食言。”
嗯?
苏明绣侧过头去,见到岁意欢诚恳的表情,还有她递到跟前的手帕,安静几许,意识到她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但是有人帮忙,自己何乐而不为?
于是她接过这玫红色的手帕,按住自己的伤口,在旁边看岁意欢的动作,见到她还算利落地将部分彻底断了茎干的花枝折下,然后又特意拿出一枚刻着木灵纹的石头,催动其中灵力,让剩下的都生长,看得极有意思。
“这是谁教你的?”
“方才在外面碰见的一个你们宗门师弟。”
苏明绣得了答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是背对着她,还在看这片玫瑰生长的岁意欢并不知道,只是忽然出声问,“旁人得了灵壤,种的要么是价值千金的药材,要么是外面难见的天生灵草,怎么只你拿来种凡花?”
“它们不好看?”
岁意欢回头,用那种不明白的目光同苏明绣对视片刻,尔后应:“好看是好看……”
随后就没了声儿。
安静的园子里,只有淡淡的风从河面上吹来,就在岁意欢以为自己不会得到这一时好奇的答案时,忽听那人在附近慢慢道:“凡花自有凡花的价值,种下它们的人,是想告诉自己,并非要长成多么珍贵的天生灵草,可以是普通的玫瑰,也可以是睡莲、是向日葵,乐意的话,只做无名小花,也是极好的。”
曾经的苏明绣因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得不到师父的喜爱,一度怀疑自己在宗门的价值,是后来下了山,见过这尘世,才渐渐看开的。
所以将凡间春色带来了这里,时时提醒自己,不要陷入虚妄执念里,要注重自己的价值。
后来这满园的春色也回报了她。
忽然间,从岁意欢跟前的玫瑰花丛,一簇深红的花中精粹飞向半空,四面八方,月季、睡莲、雏菊……
无数她叫得出口的、认不出来的花朵都凝聚出各式各样的精粹,最终在半空中却化作一片纯净的六边形雪花,随着月光落下,折射出不同的光芒。
那六边形的雪花一分为二,一大一小串联,变成一枚耳坠的形状,飞到了岁意欢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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