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救了朕第二次了,只要将往后的日子都看做是赚的,就算以后真被你杀了,朕也算活够本。”
不然怎么办?
再提心吊胆地过,就算再被救无数次,也依然要杀苏明绣么?且不论能不能杀掉,她没办法永远活在这种恐惧中。
只能看开,寻找两人间的平衡。
这实在是太不像皇帝说的话了,苏明绣有心想教育她。但想到她身上的伤,还有这会儿强撑着跟自己聊天的精神,最终只道:“陛下是疼得糊涂了,睡吧。”
说罢,她轻轻一扬手,室内的烛光就全部都灭了,黑暗中,袅袅烛烟飘散。
“可右相还未回答朕的问题。”
“什么问题?”
“朕的礼物还未送出,你怎会喜欢?”
苏明绣沉默两秒,笑吟吟地应:“因为这只是臣说的场面话,喜不喜欢,还得看收到什么。”
她给出的是第四个答案。
萧觅云干巴巴地应:“哦。”
顿了顿,她又认真道:“朕一定会送右相喜欢的礼物。”
是么?
苏明绣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忽然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她并不觉得……小皇帝会有胆量送出这种类型的生辰礼。
第107章 终被废弃的小皇帝(11)
因出了阿月之事,差点让宫内给小皇帝准备的生辰礼没了主角,好在镇北王护驾及时,平安将皇帝送回了都城皇宫中,次日一早,宫道上就都张灯结彩地挂出了喜庆的颜色。
外邦来使、各地郡守的贺礼,都如流水般送往朝堂。
萧觅云坐在朝会时的龙椅上,与想象中的喜形于色不同,她发现真到了收这些贺礼的时刻,她除了一些颜面上的喜意,心中更多的是惴惴不安……若非被拱卫到这张龙椅上,单凭她自己,配收这么多礼物吗?
她能当一个对得起朝臣、对得起天下人的皇帝么?
一旦思绪太多,坐在龙椅上的时光就显得格外漫长,甚至成了一种煎熬,以至于朝会结束后,她去往偏殿等宫人换衣裳的期间,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端着热茶不想再起来。
这些生辰礼该如何入私库并不需她特别操心,自有礼部的官员会为她一一登记入库。
而她要做的就是表现出萧周皇帝的风度,在各地官员与外邦使臣的面前,淡定如秋菊,不受昨日被绑出都城外的影响。
“陛下。”
宫人垂着脑袋,小声提醒她马上要到宫宴的时间。
萧觅云抬起手,由着那名贵蜀锦编成的淡金色衣袖穿过自己的手臂,忽然出声问了句,“右相今日怎未上朝?”
习惯了总有人坐在自己的身旁,今日回到宫参加朝会没见到苏明绣的人,她还很有些不大适应,好在这马上到正月间,各地都在为过年做准备,幺蛾子不多。
“镇北王府一早传了话进来,说王爷身子不适,今日请假。”
这可稀奇。
萧觅云昨晚跟苏明绣睡的同一张床,这人到底病没病,她再清楚不过,反正永远都是那么一副病怏怏的脸色,却也没见她杀人的时候抖一下。
她习惯地在心中嗤了一声,转念又想到情况不同。毕竟昨天苏明绣是将那突厥的毒弄到了自己的身上,说不定今早的状态是她强撑的。
无论如何,今日的宫宴若是没了镇北王这头猛虎,那些外邦人恐怕不会安分。
萧觅云不自觉地掐了掐掌心,犹豫着要不要去镇北王府看看状况。但这宴会又不能少她这个主角,犹豫再三,还是只能先按照礼部的流程往宫宴处去-
酒过三巡,就有奏乐响起,水袖长衫的漂亮舞者从殿外缓缓进来。
萧觅云坐在上座,目光频频往右边空缺的座位扫去,恰在一舞结束时,就有突厥的使者起来执酒杯朝她举起:
“祝大周皇帝年年岁岁有今朝。”
小皇帝绷着脸,因为本身的眉眼就生的精致,像细腻的工笔画。所以冷着脸的时候,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她也端起面前的酒杯,因为岁数太小,给她倒酒作陪的宫人早就得了令,给她准备的酒壶都带着机关,一面是酒,一面是温水,始终都给她倒温水,倒显得她小小年纪就酒量惊人。
刚喝完面前的这杯,忽然就见那络腮胡子的突厥人目光一转,看向她下首的那个空位,“听说你们大周的镇北王骁勇善战,曾经在战场上死了四匹好马,如今怎么不见人?莫非是旧伤在身,命不久矣?”
本来就在担心她状况的萧觅云听见这来势汹汹的问题,当即变了脸色,“大胆!”
她将杯子直接丢在那来使的桌前,白玉的瓷杯碎了一地。
“镇北王是大周的战神,自有先人庇佑,”萧觅云丢了个杯子之后,神情又缓和下来,维护完苏明绣后,不想让自己显得色厉内荏,便抬手伸向桌上的果盘,“至于今日为何不出席宫宴,朕也觉得奇怪,毕竟平日朝会,她从未缺席过——”
“想来大约是有肮脏的老鼠跳上桌子,影响她食欲,所以今日干脆不露面,免得被老鼠恶心到。
若是提剑砍杀,难免脏了宝剑,若是不杀,又让这上桌的老鼠洋洋得意,以为能在这桌上翻身当主人。”
此话说完,原本在席间有些紧张的朝臣们都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这老鼠指的是谁,自不必说。
那突厥使臣汉话学得不错,自然能听懂她的意思。当即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暗自嘀咕,先前传回去的消息都说这小皇帝与镇北王之间势同水火,权力斗争已经到了最激烈的阶段,但现在看来,好像也没这么糟糕?
不过他很快想起自己要验证的事情,譬如这小皇帝中了吉死勒的一掌,究竟身体状况如何……还有那镇北王,究竟还有多少日子能活。
想到这里,他很快收拾好自己的神情,说是要为刚才的失言道歉,特意准备了一支突厥人的舞蹈献给皇帝。
那舞蹈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尤其是跳舞的人都蒙着面纱,唯有手腕、脚上都是丁零零的金色铃铛,一场跳下来,萧觅云觉得自己耳朵里都是那玲玲的声响。
但她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露出个很淡定的表情,脸上写满了:“就这?”
突厥使臣:“?”
怎么没有反应?
他惊疑不定地盯着萧觅云看了很久,好在脑子转得快,下意识地又将下个流程说出来,“萧周将士各个武力高强,但我们草原儿郎也不差,此番为陛下贺寿,我们特意带了部落里力气最大的儿郎,愿与陛下麾下将领一战,看看我们突厥的儿郎与大周究竟还存在多少差距。”
这是打着友谊赛的名头来挑衅大周的权威。
萧觅云看懂了,本来还想随意点个御前护卫军出战。但是在看见站起来的那个两米高的、像是从山里拉出来的野人之后,她的眼眶微微睁大。
但她知道现在没有人能解她的围,所以在桌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了下来,盯着那身形巍峨、给人极大压迫感的壮士,声音发紧地说道:“我们大周人才济济,各个都是能文能武之辈,方能立于这朝堂之上,单论文或武,未免太偏科。”
底下偏科的文臣和武将:“?”
端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
但是毕竟这牛皮是皇帝吹出去的,他们做臣子的为了国家的面子,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装。
当即就有年过半百的文臣起身开始吹,“没错,臣年轻时,也是一方守城郡守。”
紧跟着,也有御前侍卫,起来挺直腰板道,“臣三岁就会背百家姓、千字文,武试时策论也是甲等。”
突厥使臣跟已经起身准备接战的那力士齐齐有些懵。
他们不太懂萧觅云的意思,直到小皇帝对两位臣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随后道:“阁下想知晓突厥与大周的差距,很简单,客随主便,就由我来制定规则——先请这位力士填个词吧。”
她都不说作诗,怕对方真给她憋个打油诗出来,这样就要进入下个环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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