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幽冷的佛的城池,靠玛尼教徒的祷告注入一点人的气息。
何其讽刺。
庄申没有说话。
苏巴什木棺里的干尸和永保新鲜的女鬼尸体没有使她害怕,却叫她有种前所未有的萧索感。
世间万事转头空,无论多么恩爱,多么骁勇,最后敌不过时间、敌不过生死、敌不过命运。
就像夜幕下的金顶庙宇,不难想象曾经有多么辉煌,如今呢?
守着一座死城,空城,被遗忘在时间的洪流里。
“小申,你在想什么?”
把刚才想到的话和龟兹女尸的故事一起告诉白慈。
白慈停下脚步,板起脸,作势要踢她,重重抬腿,轻轻落脚。
终究是不舍得。
“知道你错在哪里?”
庄申才想摇头,连忙点头,“不该胡思乱想。”
“屁股撅起来。”
“……”
白慈想踢她的屁股,叫她无辜,叫她乱想。“算了,在外面给你面子,手伸出来。”
庄申弱弱地伸出右手,摊开,手心向上。
“你错在把别人和我们混淆在一起。我们是我们,别人,别人都成干尸了,有什么好感叹的。我们是好好的,活生生的人,你懂吗?你能看到我,摸到我,热的,暖的。什么转头空,人是要死,总有那么一天,所以活着的时候更要快活。人家难产那是她的命,我们不一样,小芷好好的,我也好好的,你瞎想什么。你该想的是我们怎么出去,怎么离开那些人,而不是什么空空空。”白慈恨不得戳破她的木鱼脑袋,“我看你脑袋才是空的。”
“啊,我错了。女大王饶命。”
就会装可怜,白慈不理她,一巴掌拍在她的手心里。
“啪。”
声音不小,气力不小。
疼得她自己都甩甩手。
“这就告诉你,我俩是一体的,你明白吗?你疼,我也会疼。”
白大小姐的道理,一般人消受不起。
重新手挽手,沿着小道往高台走。
白慈说:“庄申,你对我来说,跟海塞姆不一样。你是我挑的,我选定的,你是我的人。你说你啊,怎么敢跟别人心有灵犀?信不信我家法处置你?”
“……信。”
白大小姐的秋后账,一般人记不清。
“哼,小申,你……”白慈指着前方,突然说不出话来,拼命拽着庄申的手,让她看那。
看呀。
不知不觉,两人已登上高台,前方是深不可测的空谷。
顺着白慈的手往前看去,顿时呼吸停止,心脏一滞,神经末梢被电流击中。
仿佛站在太空船的舷窗前,入目是斑斓盛景,瑰丽的星云,浩瀚无垠的苍穹。
她们的面前是静谧的宇宙。
第113章 谈谈情,交交心
眼前的景象绚丽夺目, 令人心驰神往,庄申不由自主往前多踏了一步。
好像往前一点,便能离宇宙深处更近一些。
白慈与她一般震撼, 但是在她往前走的时候,白慈就已清醒过来, 及时拉她一把。
饶是如此, 仍吓出一声冷汗。
高台之上没有扶手栏杆,在夜色的遮蔽下, 寻常人很难意识到前方即是空谷。
一个失足, 粉身碎骨。
等庄申意识到自己深受吸引, 拿手电筒往下一照,深不见底,顿时头皮发麻,后退好几步保持安全距离。
好险。
要是她一人上来,看得投入, 这不就下去了嘛。天晓得下面到底有多深, 说不定连通十八层地狱,或是直通饿鬼道。
白慈扯着她想要离开。“别看了, 别看了, 这鬼地方真邪门,居然就那么一个平台, 连个护栏都没有, 跌下去了怎么办。你还看, 多半是幻象, 让你迷失心智,我们快下去吧。还佛呢,坑爹嘛。呸,等下回去我要跟白嬷嬷讲,她的佛一点不慈悲。”
庄申捏捏她的手,“一步成魔,一步成佛。幸好有你。”
“我比那佛还好啊?”
“嗯,比世上所有的人都好。”
“马屁精。”白慈偏过头,笑开了。
她就爱听庄申说这些,百听不厌。
来安西之后,为免招惹祸端,她和庄申二人虽同吃同睡,没有做过十分亲密的事情,偶尔偷吻一个已是额外福利,别说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加上时不时提心吊胆的,也没有心思想那些情情爱爱。
而今天是如此漫长。涉水、爬山、开棺,一路到这里,白慈的心悬在喉咙口,上不下,上不下,刚才又被吓那么一次,弄得她想吻她。
雷厉风行的白大小姐一旦想了,只要能做,便马上去做。她一手扶住庄申的脸,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仗着自己身高的优势,就那么吻了下去。
手电筒的白光抖了几下,照在石板路上,照出石板上淡淡的轮廓。
谁也没有注意。
拥吻的二人全部心神在对方身上,一边放肆地唇枪舌战,一边克制着不再索取更多,将无限膨胀的欲望压缩在可以放肆的程度。
吻到透不过气,才稍稍放开彼此,额头抵着额头,大口呼吸。
离家万里,天天过着漂泊的日子,动荡难安,此刻难得有独处的时候,两人宛如置身天堂。
白慈搂着心上人,心里头一个劲地说:我怎么就那么喜欢这个臭猴子呢,那么那么喜欢。喜欢死了。欢喜的情绪在胸中激荡,就是让她为庄申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愿意。
温存过片刻,对视一眼,均是情意无限。
“回去啦,白嬷嬷会着急的。”白慈牵住庄申的手。
“嗯,不知小小芷睡得安稳不安稳,可怜的孩子,才多大呀,就那么颠沛流离……”
“你不要这么想。如果能平安回去,对她来说是一段特别的经历,谁也比不上她。如果回不去……”白慈顿了顿,“至少一家人在一起是不是?”
讲道理的白大小姐浑身发着光,连带庄申眼睛里都有光。起先白慈以为是错觉,再一看,居然是身后不远处手电筒的白光。
“是谁?”她的语气不好,有点凶。
这也难怪,好好的二人世界被人破坏,不知那人在后面站了多久,看了多久,怎不叫人生气。
她一点都没想到会是卫城的鬼。
白大小姐不怕鬼,不信鬼。
来人用手电筒照下巴,照出一张惨白的脸,还故意吐吐舌头。
“神经病!”见是海塞姆,白慈更没好气,心底多多少少有点心虚。
要是刚才那一幕叫他看去……
别扭,尴尬。
到底是前任,一度以为是女儿的亲爹。对两人之间不知算不算美丽的误会,白慈没机会跟他讲,或许是压根开不了口。怎么说呢?白芷其实是我和庄申的孩子,跟你没关系?
一下子变成给对方戴绿帽子。
这么玄幻的事情海塞姆会信吗?信了之后会否对庄申和白芷不利?
白慈觉得他不一定会使坏,但是她不敢信。
从前她一个人,再牵挂只多一个白净识。如今她是母亲,是女友,是妻子。她有了软肋,不敢冒险。一家人死在一起是一回事,但是起码,白慈希望能干干脆脆地死,她不想女儿和恋人受苦。
从海塞姆的一些举措来看,又不像是一点不知道。白嬷嬷在他手里,被喂了吐真剂,也许早就把一切都交代干净了。
彼此心知肚明对方知情,只是避而不谈。
是呀,能谈什么呢?
不过是为复杂的关系添乱。
“你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干嘛!”到底是白慈,天底下能在海塞姆跟前倒打一耙的人并不多。
海塞姆也不生气,慢悠悠走过来。“看到不该看的,又不好打扰,你说我要怎么办?”
庄申和白慈所站的位置,刚好是上下高台必经之路,海塞姆要避开,势必要从两人跟前过。听他这么一说,方才那番亲吻必然是被他看去,庄申面上有些发烫,心里有些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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