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怪我是应该的。”白净识目光如炬,对白慈了如指掌,知道她此刻内心愤懑,又叫回从前的称呼。“我深受白家恩惠,养你帮你实是分内之事。一直阻挠你和海塞姆在一起,骗你说白家规矩每个人必须经过成人仪式才能与别人一起是出于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能生下一个继承人,也希望你能摆脱你母亲、你外祖母的婚姻悲剧。你们白家只能生女孩,你母亲和外祖母都在这事情上头吃过亏。我不愿你重蹈覆辙。”
“你可以……早些告诉我,让我自己决定。”
“小姐,那时候你眼里心里只有一个海塞姆,你想要为他去信玛尼教。我告诉你之后,你一笑了之。然后呢?没有然后了。你的外祖母没有说出守谜人的传承之法,想来她是决定要终止这一切。待我死去之后,这些都会成为秘密,没有守谜人,没有白家的延续。过去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空留女国的王在尘埃里等待。”
不能否认白净识的话,那时候她确实年少无知又任性。她会信白嬷嬷的话?不信。
可是,没有人愿意受人摆布,尤其是自小信任的对象。
越是相信,越是伤心。
“对不起,小姐,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只是那样做。其实,我时常后悔没有好生照顾你,太过放纵你,没有让你好好念书,没有带你走出安西。但是这件事情上,我不后悔。”
此时已是新的一天,说了那么多话,白净识露出疲态,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她一生操劳,几年前在安西时老态尽露,还是这几年在上海,少了玛尼教的压力,养得好一些。
白慈想说怪她的话,终究不忍。她站起来说:“天晚了,老的小的都快去睡觉,有话明天再讲。”
嚣张下是无可奈何。
这样的白慈无疑十分可爱,庄申看向她时多了一点心疼。如果她是白慈,怕是也难接受打小信任的白嬷嬷瞒住自己,欺骗自己。
白净识拍拍白芷,“你带小芷先去睡,我有话要同庄申讲。”
“我看她是你亲生的。我们能生个小芷,保不齐你能生个庄申。哼,小芷走了。”白慈嘀咕着带白芷回房。
白净识朝庄申欠身,行一个大礼。
庄申一愣,忙扶住她:“白嬷嬷你这是干嘛。”
“在所有的事情里,你是最无辜的,明明和我们没有关系,偏被带到这样的事情里来。庄申,我一向觉得对不住你。白慈任性,是我没有教好,害你受苦,人生轨迹就此改变,也没能劝说她早早把当初的事情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庄申苦笑。
她总不能说,不,不怪她,是她自己倒霉。
她只好说:“不能全怪你,而且,事情过去了。”
“你这孩子面慈心善,所以白慈才总欺负你。”提到白慈,白净识神情一黯。
庄申劝慰她:“白慈会理解你的,她一向爱你,把你当作母亲、亲人,现在一时心里有些疙瘩,但是她会理解你的。”
“谢谢你。”白净识叹息,“将来如何,全看她的决定。原本我想着要完成女国之王的心愿,但是现在,这个主我做不了。看她吧。”
“所以白慈是王?我在安西时见到一个女鬼,她开口闭口叫我王,应该是弄错了,是不是见到信物的缘故。”
“应该是。那女鬼是女国的人?”
“是,应该还是引狼入室的一份子。”
“与虎谋皮,何其糊涂。”
“白嬷嬷,这些历史,你是在梦里听人说的?”
“是,每一代守谜人都是在梦里听人指引。”
“为什么是守谜人传承,但是王的后代没有传承呢?”
“这些没有人告诉我。”
“那要如何去女国,去佛国净土,你说画是地图,是要找到风景一样的地方吗?”
“不,海市蜃楼是入口。只要有女国人的带领,就能登上竹筏驶向女国,不过只能进入卫城。真正要进入被封锁的地方,需要有王的纯正骨血。”
“你是说?”
“小芷,需要以她的鲜血引路。具体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一个问,一个答,对庄申,白净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她问:“阿慈提到解密的地图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当年还有别的逃难者?”
“大半夜不用睡觉了嘛。”哄白芷睡下,白慈久等也不见两人说完,终于出来抓人。“问题多的是,一时也问不完,又不是明天就哑了。睡觉,睡觉,睡醒再说。你啊,年纪也不小了,别学人家小年轻熬夜。还有你,大半夜还回不回去了?”
知她嘴硬心软,庄申问:“你收不收留我?”
“不收留。找你亲妈去。”白慈说得嫌弃,还故意看白净识一眼。
白净识含泪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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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容易。
居然累积了6个加更的欠债……天呐,我不赖。
等我完成拖到deadline才开始做的作业之后就来加。
估计国庆之后。
第93章 大年初三这一年
庄申洗完澡出来, 房间里空调温度刚好。她穿着白慈的睡衣,卷起袖子和裤腿。视频的时候明明见到自己没带走的睡衣躺在白慈床上,这会儿反而藏起来不给她。本打算说白慈几句,但是白慈的面色不好, 想是白嬷嬷那些话给她的触动太大。
白嬷嬷对于白慈几乎等同于母亲的存在,比平常人家的母亲要好。白嬷嬷尽心尽责,白慈不是不领情。她一向待白嬷嬷十分亲近,是她最为重要的一个人。
但是突然间, 这个重要的人却告诉她,她操纵了她的人生,因为她,她的人生变得崎岖。
如果没有白嬷嬷那可笑的成人仪式, 便不会有与庄申的相识, 不会有白芷的出现。若一开始白慈有怨, 嫌弃,现在她的情感复杂。
她无法昧着良心说白嬷嬷的坏话, 无法说白嬷嬷错了。
她爱庄申, 也爱小芷。
但是对于被人当傻子一样骗这种事情, 她没法笑一笑说祖宗安排的最大。哪怕结局是好的,是她想要的。
被庄申整个儿抱住, 白慈心里的委屈汩汩朝外冒。
她不能骗自己过她母亲那样的生活更好,她也不能没有庄申——在爱上庄申之后。
庄申不发一语, 只亲一亲她的头发, 抱好她。白慈便知道她懂, 小猴子明白她的伤心,也不跟她讲道理,要她如何如何,只用她喜欢的方式安慰她,告诉她,她在这里。
可她还是生气,不止气白嬷嬷,也气庄申。气庄申不信她,气庄申的存在就是证明白嬷嬷所做的正确。
跟庄申撒气?不,只有无理取闹的女人才这样做。她早已立誓要讲理,跟亲近的人讲理。
一股气憋着,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人一旦讲理就会遇到这种困境。
白慈只好说:“你妈刚发了微信过来,我替你回了。”
庄申没在意,“你没说我在洗澡吧?”
“神经病。”白慈笑了一下,“我说你工作太晚,不想回去吵到他们。学你的语气,连标点符号都用了。”
“贤妻。”
“呸。”
“良妇。”
“呸。”白慈打她一下。“白嬷嬷刚刚是不是哭了?”
“是,眼圈红红的,怪可怜的。”
“哭什么哭,我一个被她蒙在鼓里的人都没哭,她哭个屁。什么白家,什么女国,什么净土,都是神经病,传承断了才好,无端端让人背负那么沉重的过去。死了倒也痛快,无知也好,像现在这样,知道了又不能做什么,算什么啊。还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传承传给子女后人就好,关别人什么事,要什么守谜人。根本就是守墓人嘛,道德绑架,情感勒索!”白慈不满,为自己,为忍受这一切,承担原本无需承担的责任,默默无语的白嬷嬷。
摸摸白慈的头发,庄申附和。“你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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