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骚动(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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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会过半,舞台上打下几束追光,季诗喝完水,边擦着汗边向全场五万观众正式地打了招呼。
以往这个时候都是介绍乐团,乐手solo,solo完再瞎唠嗑一顿,好让五个人和乐迷们说两句话,联络联络感情,但这次介绍完乐团,季诗一口气歇下来,破天荒地和歌迷们聊起了LOTUS的黑历史。
“这个五周年的开场视频做得真好,感谢幕后制作团队,看到这个脑子里就跑马灯似的掠过很多画面,我们确实是在车库里成军的,准确地说是想哥的修车行。不过那修车行有我们几个神棍在,注定做不下去,你们见过大半时间都在排歌的修车行吗?见过来修车行兼职就为了看我们排练的修车小弟吗?”他回头指了指李想,“想哥修车行!”
全场笑声融融,太多人一起笑,都有回音。
“我还记得有一回,有人半夜偷摸进来把我们音响设备全砸了,第二天我们到修车行,你们阿岚哥哥看见那情景‘哇’地一下就哭了,哈哈哈哈,”他回头朝抗议的阿岚摆摆手,“好啦好啦没有‘哇’的一下啦,因为马上就有演出,那次演出对我们还蛮重要的,可能是一个能正式出道的机会,结果就这么搞砸了,为此还和人干了一架,被人嘲笑我们的摇滚水平还没打架高,”说到这里,场内难得有些安静,季诗说道,“那天我流着鼻血,我其实也有些困惑了,因为太多人说我们的摇滚是伪摇滚,我们的歌是烂歌,我们只有脸,我们除了会打架会来事儿啥也不会,我们没资格以摇滚人自居,明明我们为了能组成这支乐队,每个人都放弃了很多东西,吃过很多苦,就是有人不屑知道,却要把我们往死里黑,为什么?凭什么?”他说,“后来我跟石头说,石头扶着腰板撑起来,说可去他妈的吧,摇滚又不是他们家开的,他们又不负责给我们发工资,他们说不配就不配,说烂就烂,他们说伪摇滚就伪摇滚,他们算他妈老几?!那天的石头在我眼里帅出两米八。”他转身看向身后的队友,“今天既然是五周年,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们说,首先谢谢想哥,谢谢你那天送我去医院,帮我垫药费,把修车行本来就不多的进账都花光了,谢谢塞英俊帮我挡钢管,要不我可能就被爆头了,医生说你可能脊椎要上钢钉的时候我他妈都吓哭了,感谢你到今天还坚挺地活着!谢谢阿岚在医院里陪我,你有时候就像我的镜子,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有一句话我想对你们几个说很久了:对不起,那天我要是不那么冲动就好了。”
我没想到塞林格因为挡钢管甚至面临过这么严重的后果……
场内掌声绵绵,依稀能听见粉丝们心疼的啜泣声, 舞台上阿岚的背影看着像是有话要讲,有人把话筒递了上去,阿岚双手握着话筒有些泣不成声:“你别这么说,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带头冲动的,我真的是太爱惹事了,石头哥你教训得没错,我就是个棒槌,我也要谢谢想哥和我一起挨我爸的骂,”他转向塞林格,“哥,我最对不起你,你那天为我们受了很多伤,”说着他站起来,朝塞林格的方向鞠了一躬。
场内的掌声快被女生的哭泣声盖过了。
塞林格在掌声和哭声中走上架子鼓的鼓台,阿岚“哇”地一声抓着他肩膀哭出来。
我看见塞林格一只手扶着贝斯,一只手拍了拍阿岚的背,虽然被叫哥,但那个时候的塞林格,也才不满二十一岁吧。
季诗抬了抬手招呼大家:“好了好了,都别哭了,现在都好好的了。不过嘛,如果你们看到我们当时被揍的那个惨样,肯定哭得撕心裂肺的哈哈,”他笑了笑,语气又沉下来,“但是那个时候没有人心疼我们,看不惯我们的人却太多了,说我们伪摇滚,甚至给我们取外号叫野鸡乐队,你说阿岚能不气吗?可是!”他深吸一口气,充满穿透力的嗓音在五万人的体育场里雷霆般掷地有声,“我们现在就站在这里,给那些揍过骂过我们的人看!!”
全场掌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夹着激动的、感动的、宣泄的呜咽声。
“现在依然有很多人不喜欢我们,攻击我们,可是从踏上更大的舞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只要我们五个人团结在一起,未来会有更多人,像你们一样成为我们的后盾,那些人再不敢来挑衅我们,砸我们设备,他们只敢躲在阴暗的地方攻击我们,可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在阳光底下,和你们一起享受摇滚,摇滚的精神是什么,现在得由我们来告诉他们,他们只配听着,摇滚的精神是什么?”他说,“就是永不!永不认输!!”
我们都热烈地鼓着掌!我们都为之热血沸腾!!
差那么一点点,我可能也没有办法学音乐,没有办法做摇滚,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可能屈服于压力,我不敢说自己的人生选择是正确的,它甚至不是成功的,但我也不知为何,总在黑暗和压力之中,感觉到有光芒照进来。虽然仿佛还离得很远,也许要穷尽一生才能抵达,但只要向着内心那道光进发,不管是否抵达,我们都已经得到了想得到的东西。
我想到了为同伴挡下钢管的塞林格,想到了被人陷害失去嗓音的塞林格,他并不是非要赢不可,他只是绝对不会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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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会下半场有一个五周年特别环节是抽奖,歌迷的票上都印着一圈号码,被喊到号码的歌迷将会获得LOTUS送出的一份小礼物。
季诗把手伸进工作人员递来的箱子里,在全场期待中卖了好几下关子,终于抽出来一张,他将卡片举起来,大屏幕上显示出上面的号码,季诗念道:“01756!”
追灯满场找着那个幸运儿,终于女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所有人都羡慕地鼓着掌,吹着口哨。
我们在后台看不见屏幕,但因为是左侧看台第一排的观众,季诗便将歌迷请上了舞台。女生走上舞台,舞台上很亮,我依稀能望见她穿着一件浅棕色的牛角扣毛衣,里面应该是那件黑色的官方应援团服。
季诗的背影走上前,将女孩领到场中央,问她是要小礼物还是要别的:“比如……一个拥抱?”
笑笑在这时忽然出声道:“喔,这女粉丝挺漂亮啊!”
我也在那一刻看见了女生的脸,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季诗把人领到舞台中央后就又转向了观众席,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女生的面容。
——学姐?!
毕业后我就再没有过她的音讯,原来她早就回国了,也或者,只是临时回国来听LOTUS的演唱会?
原来她还喜欢LOTUS,那也一定还喜欢塞林格吧……
我看向舞台上方塞林格没什么反应的背影,这个沉默的贝斯手,足够吸引人迷恋他很多年。
季诗和学姐说着什么,我又想起那年夏天,我用着一副很旧的手机自带的耳机听着LOTUS的歌,那是在学校的食堂,学姐在我对面坐下,我猛然认出这是在校庆上表演过古筝的女孩。想要假装镇静地接着吃自己的饭却不成功,就像中二少年忽然被击中了软肋。学姐见我在听LOTUS的出道专辑,就和我聊了两句,问我LOTUS中最喜欢谁,我那时说不上来,就说都喜欢。
“总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吧?”她笑着问。
我好像一个被考了八级汉语的人一样无法作答,然后她的同学坐到她旁边,当时对话就这样不清不楚地结束了。
后来我们又进行过同样的对话,这次我再没像从前一样被问个哑巴,我反问:“你呢,最喜欢谁?”她好像就等着我发问似的,毫不犹豫地说了塞林格的名字。我问为什么,因为他长得帅吗?心里还有小小的叛逆作祟,塞林格身上的那份很独特的帅气,是当年的我不管怎么伪装都学不来的。学姐说你听他的贝斯线不会很振奋吗?我那时的表情一定比白纸还茫然,学姐笑着说你的耳机太烂啦,她将左耳的耳塞递给我,极好的音响效果让我第一次听见了那条翻滚的贝斯线,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
我一直以为只是旋律好听的LOTUS的摇滚,原来还有这样的震动,我一直以为像雾一样糊得看不清面目的重低音,原来看清楚后也可以这么美。那首歌就是《1729》,充满数学和美术一样美感的抒情摇滚。
而我一直以为只是徒有其表的帅气的贝斯手,了解以后才知道,酷得叫人发指。
舞台上,季诗问学姐想要谁的拥抱时,学姐用紧张到有些打不开的嗓子,对着话筒说:“想要贝斯手一个拥抱。”
季诗就揶揄:“哪个贝斯手啊?这边不只一个贝斯手啊,乐池后面还有呢!”
全场都笑起来,上方乐池的乐手们都在挥手。
学姐扭头,越过季诗的肩膀往这边看来,依然有些打不开的嗓音说着:“就那边,一米八六的那个。”
她说一米八六的那个,我仿佛能get到她的心情,好像塞林格是不能说出口的名字。
场内笑声口哨声不断,季诗可怜兮兮地指着自己:“我的呢,不要吗?”
全场都在喊“要——”
学姐问不是只能要一个吗?季诗很受伤地说你这是非要塞林格的不可啊!
歌迷们乱七八糟地喊着话,季诗就说好吧我这个算赠品!
学姐笑着接受了季诗这个作为赠品的拥抱。
然后就该是作为正经奖品的拥抱了。
在后台通道下,仰着头也只能看见塞林格的背影,他取下贝斯走到场中央,一切就像慢镜头,我看着这两个人互相走近,最终塞林格的背影完全遮住了学姐,那宽而修长的背向下俯去,这是个很完美的拥抱,完整又严实,带着他的气息和汗水。
我耳边仿佛还能听见高中时学姐的声音,她那时的声音和现在并没有不同,她用不同的语气念着塞林格的名字,令她快乐的“塞林格”,令她激动的“塞林格”,令她迷恋的“塞林格”,令她心痛的“塞林格”……那么多个“塞林格”,这三个字在我耳边千变万化地响了一整个夏天,会不会就是在那个时候,已经注定我会喜欢上这三个字。
这个充满塞林格风格的拥抱带来粉丝们羡慕的尖叫。
那个时候的我和学姐,怎么能想到未来会有一天,我们和那个不爱讲话的贝斯手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不足十米的距离,他们在上面,我在下面,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不再喜欢彼此,却都还喜欢着他,像中了名为塞林格的魔咒,还祈祷念咒之人永不停下。
激动的笑笑一把捏住海哥的手臂,也捏住了我的。她以前只会逮着海哥捏,现在是因为真的激动吧,那个拥抱让塞林格的粉丝都没法不激动。印象中塞林格只给过两个粉丝拥抱,一次是在慈善歌友会上,那次他身上还挂着贝斯,只是单手搂了搂粉丝,这次是五周年的纪念礼物,所以他双手抱住了对方。非常认真,郑重,像塞林格。
我手臂都被笑笑捏痛了,却痛得痛快,好像心尖也被人掐着,阵阵发疼。
塞林格放开了学姐,我看见她低头拭泪,那一刻仿佛被这样拥抱过的人是我,眼眶也跟着滚烫。
学姐,这么多年了,你也一定听过他不少绯闻,看过他被狗仔跟踪偷拍,知道他的那些缺点,还是不可救药地迷恋,塞林格,他仿佛就是摇滚的化身,我们都知道摇滚的世界并不完美,有那么多黑暗面,却又在歌声中挣扎着向往光明。
我想起LOTUS有一次去残障儿童中心看望孩子们,有一个看不见又听不见的孩子,很难与人相处,因为无法沟通导致男孩的情绪很容易不稳定,塞林格和男孩坐在那边玩沙盘游戏,我本有些担心,但画面却出奇地和谐,因为两个人都很安静,他们配合得甚至有些默契,塞林格双手堆积出沙丘,男孩就在上面种上一棵树。男孩也有因为沟通不了而变得急躁时,眼看抬手就要扫掉沙盘上的布置,塞林格就握住对方的手,他握得强而有力,却又很是温柔,带着男孩的手去摸沙盘中央,他在沙盘中央划出了一条河流,沙子穿过男孩的手背,那些深浅不一的美好弧线仿佛有魔力,让男孩又恢复了平静。
阿岚时常说他不懂塞林格,看见塞林格那些绯闻,也看见他和孩子们玩耍,说:“塞英俊我真是搞不懂你,你怎么有时候看起来好像很污,有时候又感觉特别正直?”
我那时心想,他就是这种矛盾体啊。现在我想那不仅如此。
因为他是麦田里的守望者。直面黑暗,背脊上却背着所有阳光。
“迟南?”海哥在问我,“不会吧,笑笑就算了,你怎么也激动成这样?”
是啊我太激动了,这世上有几个人能遇到这样的巧合?我说:“那个女生是我高中学姐,我是因为她才喜欢上LOTUS的。”
我没能控制住语气,我居然哽咽了。
笑笑和海哥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良久,笑笑感慨着说:“天哪……这种感觉好棒啊!”
***
二十首歌结束,现场歌迷的安可声一声比一声响亮,LOTUS五人从舞台上下来,后台我们已经准备好水、毛巾,以及最重要的安可要换的团服。塞林格脱了黑色的机车马甲,又抬手脱了里面的白色长袖T恤,一旁的海哥赶紧把视线转开了。压根不用转头,他里面还穿着白色的背心。脱下那件白T恤时银色的狗牌吊坠从胸口一震落下来,我还没看清,塞林格就接过我手里的黑色团服,飞快地换上了,从始至终我就瞧见一晃而过的银色。
安可曲安排了三首,石头哥的《小宇宙》《Seal with a kiss》,而塞林格的《灵魂骚动》将作为最后一首安可曲目。这是头一次用塞林格的歌做开场和压轴,当然这么想其实没什么意义,不管他写出怎样的歌,那都是属于LOTUS的歌。
《小宇宙》是一首特别阳光的歌,体育场上空降下巨大的气球,无数金灿灿的彩条喷薄而出,《Seal with a kiss》经过重新编曲后倒更像是聚会结束前温馨的道别,季诗高举手臂,带着全场五万人挥舞着,像是约定来年再见。唱完两首后,季诗拉着舞台上所有人一起鞠躬谢幕,这是第二次谢幕,舞台上降下白色的幕布,影影绰绰的白纱幕布后还能透见天团成员的影子,直到灯光熄灭。谢幕后粉丝们依然喊着LOTUS,喊着安可,喊声都带上了哭腔,恋恋不舍。我太能理解了,因为五周年演唱会实在是太完美。
安可声持续了快五分钟,头顶上星光依旧,然后忽然之间,舞台中央又响起缓慢的钢琴和弦乐,全场歌迷的倒吸气声像海浪一样来了又去……如水般深沉的旋律在偌大的体育馆上空回荡,歌迷们手中挥舞着蓝色的荧光棒,淡淡的蓝光一望无际,让整座体育场像是被温暖的水淹没了。
谢幕时喘息着激动难当的季诗,当再度举起麦克风时,声音已然恢复了开场时的清澈,五万人的体育场在温柔得令人心醉的旋律中静如赤子,连后台的工作人员都静静聆听着。
当树梢的花朵被狂风暴雨打落
Just take it
当吉他断了弦台上的灯还亮着
Just singing till the end
我不会被感动
他们唱的爱恨离别
为什么要感动
谁相信树在哭泣
为花的离去
吉他断了弦
是因为已经无法承受悲伤
凭什么流泪
凭什么心碎
凭什么要弄痛自己
当月亮升起又悄悄的离去
潮汐就呼吸
当一颗星发光最灿烂的时候
有一天也会消失不见
我不会停留
读他们写的毁灭重生
以为不会停留
可冥冥中有什么
拼命呼唤我回头
suddenly
我听见潮汐呼唤
月亮的陪伴
最灿烂的星
原来是因为它就快要死去
什么会重来
什么会不再
突然之间全都明白
为什么流泪
为什么心碎
为什么只能不断弄痛自己
为什么停留
为什么回头
为不错过灿烂的你
这是一首舞台上所有人都有角色,除了贝斯手的歌。我看向舞台上的塞林格,舞台上只有季诗的方向有一团蓝光,别处太暗了,我其实看不见他。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不为这首歌写贝斯线?就这么站在舞台上,听着别人演唱、演奏,听现场五万人温柔的大合唱,却无法参与其中,不会觉得寂寞吗?
石头哥的吉他骤然响起,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也不会比它更炫目,在温柔的水声中那一声梦幻的重击仿佛将灵魂都拍散了。借着那微不足视的光,我似乎看见塞林格转身回眸,他的目光穿越那一方小小的楼梯入口,从高处落下,像神祗的凝视落在我身上。
三段绵密的鼓点犹如潮汐坚定的引力,将我定在这里,迎着他似是而非的目光,祈祷他并没有发现我眼里的灼热,我们就这样听着全场的演奏,每个人都在唱,只除了我们,就好像,这是他让LOTUS,让五万歌迷在这一刻演奏给我们两个人听的。
脑海里掠过的那一声“我们”,让我战栗。
第42章
演唱会结束,一行人照例要通宵庆功,公司给包了一辆豪华大巴,带上了所有乐手和工作人员,包括灯光师、音响师。我帮阿岚和海哥往大巴行李箱里放架子鼓,等上车的时候车上差不多都被人和乐器坐满了,笑笑招呼我坐她旁边,但我背上是塞林格的备用贝斯,也得占一个位置才成。唯一还有空位的就是最后一排了,塞林格一个人坐在那里,抬头看见我,就把贝斯包提到了里面:“不介意我刚流过不少汗的话可以坐我旁边。”
“不介意!”我当然不介意,心说擦过汗的毛巾都那么多女粉丝疯抢呢,我一个汉子粉怎么可能介意这个!
其实整场演唱会下来,流汗最多的要数满场跑的季诗和满场打鼓的阿岚,塞林格直到最后才汗湿了头发,毕竟弹贝斯连续两小时还是很消耗体力的。从舞台上下来他看上去也是满头大汗,却没想到我给他递去矿泉水,他直接拧开了低下头就往脑袋上浇,一瓶芙宝冰泉一会儿工夫就冲洗完了,好几次被他捏得发出空瘪的咔咔声。冷水洗头容易头痛,但看他冲洗完,双手把还在滴水的头发顺到额后,呼吸声也从沉重湿热慢慢变得清爽,又觉得头痛这么肤浅的毛病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么洒脱的贝斯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