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台(3)

　　锅里是方便面，但是池言睿加了不少料。刚煮好的面很烫，根本没办法入口，池言睿一手夹烟，一手用筷子夹起弯弯曲曲的面条吹风，天然风，吹一吹面条也凉得快。
　　他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吐了个烟圈。
　　“嗨。”池言睿看着走上阳台的邱时，热情地打招呼，“你吃了吗？”
　　你瞧，没那么熟的人除了吃饭和天气就没有别的更好的开场语。
　　其实邱时也看到了池言睿。他关上阳台门，隔着玻璃对年糕挥了挥手，这才走到阳台边上，“你这是才吃？”
　　池言睿笑笑，“太烫了，所以我还没吃上。”
　　“哦。”对话进行到这里又断了几秒。邱时觉得自己干站着这里有点傻，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倒是对方那碗面香的要命。他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天，“今天天气真好。”
　　“还行。”池言睿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回应。现在吃饭和天气这两个万能社交语都用过了，有点尴尬啊。如果他立刻低头吃面恐怕也只能把气氛搞得更糟糕，于是聪明的大脑从数据库抓取出一句完美的对话，“邱时，你真是人生赢家。”
　　邱时没明白，“什么？”
　　“你有猫。”池言睿羡慕地说道，“衡量当代青年成功与否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没有猫。”
　　“哪个傻逼规定的？”邱时笑着开口，“开动物园的人不是更成功吗？”
　　池言睿看着邱时脸上的笑有点恍惚，他还以为邻居不会笑呢，没想到笑起来这么好看。所以平时不怎么笑是为了保护身边的无辜市民吧？他脑子转得飞快，直接从对方脸上的一个笑容脑补到对方抱着猫的模样。
　　“问你话呢。”邱时唉了几声，“怎么又盯着我不说话？看我看傻了？”
　　池言睿厚着脸皮点了点头，“多看看帅哥延年益寿——”
　　“谢谢。”邱时脸皮更厚，“我也觉得自己挺帅。”
　　这展开让池言睿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呛了口烟。他咳了好几下，这才伸手挥开面前的烟雾，“我还真是没见过你这么自信的人。”
　　“给根烟。”邱时伸出手，“我懒得回去拿了。”
　　池言睿昂头，“说谢谢。”
　　“还没给我就要说谢谢。”邱时哼了一声，哼完还是乖乖开口，“谢谢。”
　　烟盒里不剩几根烟了，池言睿打开看过直接把剩下的香烟连着盒子一起给了邱时。他没敢直接扔，怕力气不够在中途坠落，起身给完烟以后就拿起筷子准备吃面。
　　“你那面都快坨了。”邱时忍不住开口点评，“你怎么不直接熬成粥？”
　　池言睿夹起一根快要散架的蟹肉棒，“人生赢家不懂得普通人的苦。”
　　邱时没说话。
　　池言睿以为他生气了，把蟹肉棒叼在嘴里以后看了过去，结果邱时面无表情地一边抽烟一边看自己。
　　“多看看小帅哥延年益寿。”邱时抢在池言睿开口先把那句带着玩笑意味的夸奖还了回去，“不允许吗？”
　　池言睿听完这句话，顿时觉得蟹肉棒都没味道了，他几下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你故意的。”
　　“嗯哼。”邱时吐了个巨大的烟圈，问道，“池言睿，你多大？”
　　“查户口？”池言睿避而不答。
　　“随便问问。”邱时说，“感觉你比我小。”
　　池言睿想了想，“那可不一定。”
　　邱时突然笑了，手臂搭在阳台栏杆上一脸的无可奈何，“我说的是年龄，不是别的。”
　　“我说的也是年龄啊。”池言睿十分坦然，“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烟灰落在了光秃秃只剩下干涸泥土的花盆里。
　　邱时实在是说不过对方，于是安安静静把烟给抽完了，剩下的那截烟头被他顺手戳进了花盆里。明明邻居的视线在往别的地方看，却还是不承认——敢撩不敢当。他敲敲栏杆，“你慢慢吃，我先进去了。”
　　“唔。”池言睿嘴里还有东西，不方便说话，含含糊糊又点了个头。
　　“池言睿。”邱时走几步又转过头喊了他的名字，“你还真是伶牙俐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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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黄新达交差那天是个下着雨的周六。
　　池言睿嗓子不太舒服，一进宿舍就自觉找了纸杯子接水喝。黄新达站在窗边打电话，没几分钟便结束通话走过来，“搞定。给现金行吗？”
　　“现在谁还用现金啊？你转给我吧。”池言睿清清嗓子，“你这宿舍可真够乱的。”
　　黄新达不以为然，“因为我不拘小节。”他住的是学校分配的单人宿舍，小小的一居室，也足够了。
　　池言睿笑笑，“那学分怎么说？加吗？”
　　“给你加。”黄新达让他随便坐，“不过别跟其他人说。”
　　“我又不傻。”池言睿伸手拿开搭在沙发上的外套，一屁股坐了下去，“唉，达达，你不是本地人吗？”
　　黄新达坐到他旁边，“你觉得我像吗？”
　　池言睿放下杯子，“我以为你是。”
　　“误会。”黄新达笑笑，“不然谁会住学校。”
　　池言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说，“中午在你这儿蹭饭，行吗？”
　　黄新达欲言又止，然后直接解锁手机扔了过去，“自己点。”
　　“谢了！”池言睿抓起手机往后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垫上，“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黄新达看他一眼，“你先点吧。”


第五章 是你男朋友？
　　池言睿没在学校待太久，说要蹭饭也只是开玩笑。他走的时候雨还没停，甚至下的更大了些。黄新达找了把伞给他，让他下周记得还。池言睿拿着伞出了职工宿舍楼，一出去就被外面的风吹得猛缩脖子。
　　伞抵得住雨水，但抵不住风刮着雨水胡乱地飘。
　　池言睿都没走出一百米，裤腿就都湿了，浸湿了的布料深深浅浅，看起来难看不说还总是贴着腿，弄得人怪不舒服。照这个架势池言睿也不想去车站等公交了，点开打车软件准备叫辆车回去，结果等他输入目的地，软件直接提示他排在第二十六位。
　　那就等吧。
　　校园内不允许社会车辆进入，池言睿对职工宿舍楼附近又不熟，绕了好久才找到了之前定位的上车地点。不过在绕路浪费的这段时间里，排队打车的号数也没太大变化，池言睿只往前挪了两位。他撑着伞等在门口，焦急地盯着手机屏幕。
　　“嘿！”路边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池言睿往那边看了一眼，没看到熟人便又低下了头。
　　不到一分钟，先前停在街对面的一辆车在不远处掉了头，稳稳停到了池言睿旁边。
　　“刚才叫你怎么不答应。”一双沾了水的皮鞋出现在池言睿的视线中。池言睿抓着伞柄往上抬，这才看清楚过来的人是谁。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刘岳？”
　　“学长好。”叫刘岳的人挤到池言睿的伞下，“听说你搬出去住了，今天怎么会来学校？”
　　池言睿本能地往旁边躲了一下，“有点事找我们辅导员。”
　　“哦。”刘岳点点头，“那我送你回去吧？这么大的雨，你在这儿可打不到车。”
　　“没事，我叫了车。”池言睿笑了笑，“一会儿就来了。”
　　“是吗？”刘岳看了一眼池言睿的手机，“都还没排到你呢。”说完他伸手握住伞柄，“走吧，我送你回去。这雨可不小，别弄感冒了。”
　　池言睿知道对方说的没错，但就是心里毛毛的不太舒服。认识不同专业、不同系的学弟刘岳并不是在学校，而是在某次商务展会上，池言睿是主办方找来的志愿者翻译之一，那次刘岳主动过来打了招呼，他才知道对方原来是个富二代。
　　“学长？”见池言睿没反应，刘岳又喊了一声。
　　池言睿回过神来，笑了笑，“那今天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刘岳主动撑伞，引着池言睿坐上了副驾驶，“我这也是凑巧碰见了，要是装没看见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池言睿报了小区名字。
　　“我知道那儿。”刘岳本来要搜导航，听完就坐了回去系上安全带，“离学校挺近的。”他开了雨刷器，伸手把放在中间的纸巾递给池言睿，“擦擦。要我开空调吗？”
　　“不用。”池言睿拉过安全带系好，“那你呢？你怎么又会来学校？”
　　刘岳耸耸肩，“路过。”
　　池言睿没再追问，打开副驾驶座位上方的镜子抓了抓头发。
　　刘岳这人吧，实在是过分热情了。
　　在展会上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来回了学校，刘岳还找他去看电影、打球。池言睿又不傻，对方是什么意思一看就知道。如果刘岳直来直去说明白他倒是可以直接拒绝，可刘岳这事做的暧昧，偏偏不点明、不说破，给自己留足了余地，这样一来，池言睿就只能躲了。
　　是，自己皮相还算不错，看得过眼，也有小姑娘表过白。
　　但池言睿不是荤素不忌，更不觉得吃得消刘岳那种款式——没有能看对眼的人，还不如自己躲在被窝里做。
　　“学长，你是自己住还是跟人同居啊？”在路口等绿灯时，刘岳突然问了一句。
　　池言睿转过去看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但刘岳一点不慌张，动作自然地扭头跟他对视。池言睿开口，“你说呢？”
　　“我不知道才问你的嘛。”刘岳拖长了尾音，有点撒娇卖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