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不归(8)

　　林一两个晚上都没睡好，怕楚秦突然回来问他流血的事，也怕楚秦还生气做点什么为难他的事。林一想了整整两天，想着怎么才能跟楚秦解释自己身体的事，他一整天都忐忑的等着楚秦回来，可是这几天楚秦却一直没有回明馆半步。易文在吃饭的时候会跟林一闲聊几句，其他时间也在三楼，有时候会听见骇人的咳嗽声，大部分时间这个明馆多是安静，除了Kris楼上楼下跑跑跳跳的，给这偌大的明馆添了些生气。
　　林一不让Kris去三楼，只允许他在一楼和二楼玩，其实林一是想去三楼看看易文的，可是管家有意无意跟他说起楚秦不喜欢别人上三楼打扰易文的话，林一便把那个探望的念头打消了。
　　易文这阵子身体也不大好，楚秦没回来的第三天就去医院了。林一那几天因为流血的事不常出屋子走动，吃饭也是尽快吃完就跑回房间了。幸亏这两天Kris见他精神不太好也没闹他，乖乖吃了饭就和林一回房间了。
　　林一特别庆幸，楚秦回到明馆的时候自己已经不流血了。林一不知道楚秦这几天做什么去了，也没必要知道，只要楚秦不带他和Kris去楚家那边，他就可以放心。楚秦是和易文一起回来的，易文刚从医院回来，身体好像特别糟糕，楚秦抱着易文进的明馆，林一那时候陪Kris在客厅玩，刚好撞见两人，楚秦只看了他一眼就抱着易文上楼去了。
　　林一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大概是觉得太稀奇了，太罕见了，那个从来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的楚秦竟然也会做这么温柔体贴的事。


第二十七章
　　林一还呆在那儿，可能是想得太入迷了，惹得Kris不满意的拉了拉他的手，“爸爸，该你了。”
　　“哦。”林一专心致志的陪儿子玩耍，又想着要给Kris找学校的事，之前在美国，Kris没有上学，那边和中国不一样，没有那些幼儿园的大班小班，五岁还没到上学年纪。但是如果以后都要待在中国的话，现在该让他去学校了。
　　“Kris，你想不想上学啊？和别的小朋友一样去学校？”林一一边陪着Kris玩，一边试探的问道。
　　“嗯……”Kris大概没什么学校的概念，“那爸爸你和我一起去吗？”
　　“上学的时候爸爸不能一起，但是爸爸可以送你去学校。”林一摸了摸Kris的头顶。
　　“我不去。我要和爸爸在一块。”Kris嘴里嘟哝着，没太在意。
　　“你之前不是还和我说想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的嘛。在学校有很多小朋友，可以一起玩哦。”林一循循善诱。
　　“真的吗？那Katty会不会去学校啊？”Kris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林一。
　　“Katty离我们很远，她会去别的学校……我们去这边的学校，会认识别的小朋友。”林一继续，“比如说托尼，汤姆，琼斯……”
　　“真的吗？那他们有没有爆裂飞车？”
　　……
　　吃晚饭的时候，楚秦和易文都没有下来，等了一会，管家去楼上问了人，林一才叫管家和保姆都坐下来一起吃了饭。Kris大概觉得学校很新鲜，吃饭的时候也一直在问有关学校的事。
　　吃完饭林一带着Kris出去散步，父子俩一路上捡些闲事聊着。Kris又问起他学校的事。林一琢磨着这事是得跟楚秦说一下，楚秦应该也不会拒绝。林一只看了一眼也就知道楚秦这阵子大概是忙的脚不沾地吧。林一只希望楚秦可以把前几日他腹痛流血的事忘记了，这样他也不用再心惊胆战的找些借口去向楚秦解释。
　　林一其实心里是有点担心易文的，一晃神又想起楚秦抱着易文回来的事，易文不矮，也快有一米八的个子，因为常年生病，很瘦，回来的时候，被楚秦抱在怀里，包着薄毯子，看不见脸，大概是睡着。
　　林一恍惚的抬头，坐在草坪上看着山那头徐徐下落的红日。风大概吹得太猛了，让他有点凄凉的错觉。
　　林一回头看，Kris手里不知道抓了什么东西，急匆匆向他跑过来，猛地一头扎进林一的怀里。林一这才看清了原来Kris扯了一把树叶。小小的指甲里还留着绿色的汁液。
　　回到家里，林一忙着给Kris洗澡，小家伙今天出去跑了一趟，又因为要上学的事，还兴奋着，在浴缸里上蹦下跳，溅了林一一身水。林一索性也脱了衣服和儿子一起洗澡。
　　两人洗完澡，林一又陪着Kris玩了一会，就哄着Kris睡了觉。


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也只有林一和Kris两个，楚秦和易文都没有下来吃早饭。林一想着要尽早和楚秦谈给Kris找学校的事，又想着要去看易文的事都被搁浅了。一连两三天，楚秦和易文都没有出现。林一不敢贸然上三楼去，一是因为之前管家的话，二是怕上去了，会撞见些什么，让易文尴尬。易文的情况，林一只能通过时不时问问管家和其他照顾易文的阿姨们得知，而Kris上学的事，却不能一直搁置着。林一想了想，就给林见打电话，说了自己想给Kris找学校的事。
　　林见虽说在国内工作，但是不知道对于找学校这种事有没有门路。林一也不敢全权托付林见，自己也上网搜H市好一点的小学。就是不知道上普通的小学，楚秦会不会答应。
　　林一身边没有那种特别了解的朋友，之前在芝加哥倒是有，因为孩子认识好几对夫妇，对于那边的学校什么的大概也有个了解。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时隔六年，刚回来，对于给孩子找学校这种事一时半会他真的没什么办法。
　　其实林一还是有一些朋友的，毕竟他也是正常的上了十几年的学校，可是因为林一身体的事，他没交过几个交心的朋友，林见是他哥，自然不一样，还有就是张小津。张晓津家境比较好，这边可能关系也挺多，可是林一不太想麻烦张晓津。如果实在没办法再说吧。他也不是那种为了面子死拧着那种性格，更何况这事还跟Kris有关。
　　找学校的事，最后还是定了林见找的一所私立小学。林见大概知道林一的情况，总之现在先上私立小学吧。林一仔细看了看林见给他发过来的资料，学校挺好，离明馆也不太远，但是就算不远也在城里，如果林一开车送的话，大概也就三十分钟。就是收费稍微比普通的小学贵了一些。
　　林一想着自己得买台电脑，工作的事也该继续了，要不然，真的得等楚秦来养他们了。过了快一周了，也没和工作室的伙伴们联系，不知道怎么样了。
　　林一想着，明天一定得见楚秦了。或者让管家帮忙，通过管家做的事楚秦一定是知情的。
　　林一没等到明天，那天晚上，等林一在隔壁哄Kris睡下之后，楚秦就来了。林一还是不太习惯神出鬼没的楚秦，一时间总在发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楚秦像是这几晚都没睡好似的，面容有些疲惫的样子，眼睛下面是明显青黑的眼圈。
　　林一见楚秦这幅样子，一时半会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怔了怔，呆呆的立在门口，也不知道进去。
　　“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去洗澡。”楚秦说完自顾自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林一好歹和楚秦生活了好几年，知道楚秦是累狠了，虽然表面上还是平平淡淡的，但是楚秦精力比常人要好很多，他这样子也不知道是熬了几天。
　　林一拿了浴袍进了浴室，也没多说话。再说，他和楚秦本身也没什么话可说。那些话，隔了这么多年，早就没了，可能是忘了，可能是不想说了，也可能是没必要说了。
　　林一洗完澡出来，楚秦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胸口规律的起伏着。林一没见过这么狼狈的楚秦，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胡子也没刮，面容几乎是憔悴了。林一还是去热了一杯牛奶，放在楚秦那边的床头柜上。林一将被子轻轻搭在楚秦身上，轻手轻脚的关上灯，准备去隔壁和Kris一起睡。
　　“你去哪？”正当林一关上灯准备出门，低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林一一惊，床边的灯已经被打开了。楚秦漆黑的眼珠子正对着他，幽幽的泛着光。
　　“你过来睡，我去洗澡。”楚秦不容林一回答，就直接进了浴室。
　　林一进了屋子，关上门，缓缓叹了一口气。
　　楚秦有个习惯，洗澡的时候不带浴袍进去，也不带浴巾，洗完澡就直接这么湿淋淋的出来，上了床就直接睡觉。林一和他结婚之后发现他有这个习惯，在他洗澡之前都会给他准备浴巾浴袍，可是也没什么效果。楚秦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穿一下，大部分时间还是我行我素，裸着湿漉漉的身体，直接倒在床上睡下。
　　林一这次当然没给楚秦准备什么浴巾之类的，所以当楚秦就这么赤裸着身体走出来的时候，林一还是有点不习惯的别过眼去。
　　“你给我准备的？”楚秦坐在床上，端起牛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林一没说话，见人出来了，拉着被子自己也睡下了。
　　“我记得之前生气的是我。”楚秦看了一眼林一，林一还闭着眼睛，过了很久，才动了动嘴唇，“睡吧。”
　　楚秦心情颇好的笑了笑，可惜林一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见。楚秦钻进被子，侧身一把抱住林一，林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秦浑身的湿气扑了一脸。
　　“别动，好好睡觉。”楚秦感到林一下意识的反抗，嘴唇贴着林一的耳朵低低说了一句。
　　林一被浑身带着水汽的楚秦抱着，湿漉漉的有点不舒服。但是他怕自己再反抗，楚秦就不止会抱着他睡觉这么简单了。他确实是了解楚秦，因为了解他，所以也只有遂了这个大少爷的意，任他抱着，努力让自己习惯，入睡。
　　楚秦见怀里人不再动弹了，也闭上眼，没一会就睡沉了。
　　第二天林一醒来的时候，自己整个人被楚秦圈在怀里，手脚都被锁得死紧。林一和楚秦同床睡觉的次数不少，第二天醒来还能看见楚秦，机会却少得不得了。林一盯着眼前那张脸看了很久，很多他不曾想起的往事，很多他不敢去想的往事就像决堤一般的，顷巢而出。
　　林一试图慢慢的挣脱楚秦的钳制，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手脚都放出来，再慢慢的脱离楚秦的怀抱。


第二十九章
　　他不太想看见楚秦那张脸，特别是现在。特别是思绪突然混乱不堪的现在。林一冷心冷肺的自在过了六年，有些东西他不想捡起来，他早就决定放弃了，早就决定放弃楚秦了。早就在六年前，就死心了。他不能再乱了。
　　林一进了浴室，牢牢地把门反锁上。他打开花洒的水，自己靠着墙蹲下来。
　　林一双眼放空的看着地面，地砖上浅绿的花纹一点一点慢慢溅上水渍。
　　林一暗恋楚秦的时候还是高中的时候。林一家里条件也不错，虽然比不上楚秦家，但是林一和楚秦是在同一所高中念的书。楚秦比林一大两岁，林一刚进高中的时候，楚秦已经高三了。楚秦那种人天生就是众所周知的，家境好，脾气臭，个子又高，端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少爷架子。林一读高中的时候，还没见到楚秦本人，早就把那人的风云传说听了不下十八个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