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不遇(21)

每个班的训练场地都用木板粉笔标记出来。楚云深找到国学班的位置，在旁边的空地坐下来，没有试图找别人聊天。
其实还好。
楚云深看着枯黄的草地，心里在构思《山河巍巍》的剧情。
席枫把车停好，进办公室的时候正好遇上抱着资料过来的李初然。李初然看见他远远招呼了声：“席医生早上好。”
席枫主动帮她拿了一部分资料，“早上好。”
李初然看了看他身后，笑道：“今天云深怎么没有跟着一起来？”
“开学了。”
“对哦，A大新生，看着挺沉默，没想到学习还很厉害。”李初然跟着他走进办公室，找了找，把其中一沓资料递过去，“席医生，你要不要先看一看？今天的病人有点特殊。”
席枫接过来翻看了一下，李初然补充道：“原本预约的陈医生，但陈医生家里临时有事，所以就到我们这儿了。”
“嗯，我知道了，他已经来了？”席枫翻着那份病例，性厌恶，之前看过心理医生，遗憾的是，并没有很大的进展。
申肃看着沙发上颓靡的弟弟，语气冷淡却不乏关心：“小展，这儿的心理医生有资历有经验，你认认真真配合治疗。”
“大哥，你不用上班吗？还亲自压着我来。”沙发上躺着一个黑眼圈厚重的青年，穿着黑T恤，懒懒的语调带着不耐烦，“看了那么多次了，哥，没用的，我真的不介意。”
“你要是不介意，为什么——”
“哥，够了！”申展对于他这话意外得反应剧烈，坐直身梗着脖子看他，“别提了行吗？让它过去行不行！”
席枫推门进来的时候，两人正针锋相对，听见开门的声音齐齐看过来。
“抱歉，打扰到你们了？需要我回避一下吗？”席枫笑笑。
“陈医生？”申肃没想到会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他也是听同事介绍，做他们这行压力都大，时不时去跟心理医生聊聊，而且有时候还是合作关系。
“很抱歉，陈医生家里有事，我姓席，席枫，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治疗由我接手。”席枫温和地笑，视线从严肃的年轻男人身上扫过，心里猜测另外一个脾气暴躁的青年应该才是他的治疗对象。
“我想——”申肃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申展伸了个懒腰，托着下巴，“好啊，反正结果都一样。”
席枫微微一笑，对于他的话并不放在心上，从业这几年，他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或冷漠或偏激，其实都是表象。他看着沙发上的青年，“单独聊聊吗？”
“好啊。”
申肃被他弟莫名其妙赶出来，口袋里手机响了很久，他接起来安排完事情，终是选择在外面等着。李初然给他送上茶水点心。申肃摩擦着杯沿：“席医生很年轻。”
李初然已经不止一次为别人解答这个问题，倒背如流介绍了一通席医生，挂着得体的笑：“席医生能力很棒的。”
办公室里，席枫看着懒懒坐在沙发的青年，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天。申展还算配合，当问到性生活的时候，他自嘲一笑：“席医生你没看我的病例吗？还能怎么样？想到这种事就想吐。”
“刚才你说你有男朋友，你爱他吗？他爱你吗？”席枫很平静地叙述。
申展玩魔方的手顿了一下，挑衅笑笑：“我爱不爱他有什么关系？他爱不爱我更加没关系了，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哦，你肯定要问我们什么时候分手，就前天，我受不了就跟他分手了。”
他以为全部说完，这个心理医生就不会再问那么多。
但席枫只微微点头：“你爱他，但却碰不了他，会遗憾吗？”
“不会。”申展语速很快，似是要掩盖什么。
“如果以后他爱上了别人。”席枫看着申展的眼睛，“申展，真的不会遗憾吗？明明相爱，你却放弃这个机会。”
申展手上的魔方啪嗒一声掉到地上，这是他永远不敢去想的，就像那些幽暗的过去，一想起来就像被毒蛇盯上，恶心透顶，他压抑着情绪：“那我他妈能怎么办？没用的，我都努力过了，一切都没用的！你们就是骗子。”
席枫反问：“我是骗子，还是你。申展，欺骗并不可以让过去消失。”
集合的哨声响起，楚云深把书包放在一边，慢吞吞走到指定的地点。教官按照身高列队，楚云深排在第二的位置。他想起高考体检的时候是178cm，不知道最近有没有长高。席枫总是很注意他的饮食均衡。
发现自己只要一想到席枫就会保持心情平静，甚至愉悦。楚云深偷偷在心里把席枫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
站军姿的时候想席枫倚在阳台吸烟的样子。
踢正步的时候想席枫在跑步机接住他的样子。
但想的最多的还是，席枫吻他的样子。席枫很喜欢抱着他亲吻，楚云深把这些回忆一点点扒拉出来，烈日炎炎的上午也不难熬了。
“休息十分钟，再训练半个小时就解散。”教官说这句话的时候，全班人都在哀嚎，只有楚云深很平静走到放书包的地方，坐在那里喝水。
楚云深专心喝水，心里被自己肖想出来的席枫填满，他偷偷舒了一口气，上午快过去了，坐两站公交就可以回去见席枫，他不觉得时间难过，也没有被消极的情绪支配，有进步的。
“云深！我们解散了，你们班还要训练吗？”赵良俊的声音由远及近，楚云深微微仰头，看见跑来的两个男生，赵良俊和何子明，昨天见过的。
赵良俊自来熟坐在旁边，想揽他肩膀被躲开了，赵良俊也不见尴尬，偷偷问道：“云深，你们班的姑娘好看吗？听说穿迷彩是检验颜值的标准。”
楚云深茫然：“不知道。”
赵良俊大惊：“文学院是出了名的美女多，国学班就更厉害了，美女加才女，你没有留意吗？”
何子明拍拍他的肩膀，嘲笑道：“云深又不跟你一样想谈恋爱。”
楚云深点点头，他心里装着无数个席枫，怎么知道姑娘好不好看？
赵良俊还想聊天，教官的哨子响起来了，楚云深起身微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跟旁边两人道：“我们集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深：想席医生qwq
实践证明，车尾气是检验友谊的唯一标准，你们太坏了呜呜呜感谢阿清，辰忆的霸王票～

第33章 新篇章

33
申肃在接待室等了三个小时，才见到弟弟，仔细端详弟弟的脸色，以往他弟弟去做完心理治疗心情总是很差，骂他们都是骗子，也不会再去。
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申展沉默，看到申肃还在，扭扭捏捏：“哥你怎么还没去上班？那么多罪犯都不用抓了吗？”
申肃没理他，先道谢。
席枫笔尖在病历本划下优美的弧度，一笑：“回去之后情绪别太暴躁，欲速则不达。如果你要过来，可以跟我的助手预约，电话上面都有。”
申展托着下巴，把病历本卷着塞进口袋里，点头：“我知道了。”
等申家两兄弟走后，席枫问李初然：“云深回来了吗？”
李初然摇头：“没啊，现在才十一点半，而且云深不住学校？”
“不住。”
席枫拿回手机，发现没有未接来电，想了想拿起西装外套走下去，在电梯间正好又看见申展两兄弟。
申展吊儿郎当站着，他大哥倒是很严肃，人如其名。申展看见他来了，主动打招呼：“席医生，一起吃饭吗？”
“不了，我还有事。”席枫笑着拒绝，电梯来了，他跟着走进去。
申展微微诧异：“席医生你们中午还要上班的吗？这么忙。”
申肃皱着眉头：“小展，讲礼貌一点。”
席枫倒是不在意，一笑：“不用上班，私事。”几句话的时候电梯就到了。
席枫走到门口，正好看见背着书包穿着白T恤的人从尽头走来，笑容不自觉放大，“云深。”
楚云深似有所感抬起头，紧抿的嘴角松动了些许，琉璃色的眸子亮亮的，他加快步伐，鬓间滑落几滴汗水，没一会儿就走到席枫面前，声音很软：“哥哥！”
“刚结束工作就想到你可能回来了，来等你。”席枫对楚云深说的话永远像是被糖泡过，他把楚云深的书包放下来，“中午想吃什么？军训累不累？去吃点开胃的好不好？”
“都可以。”楚云深弯着眼睛笑了，一上午的疲累从看见这个人就消失殆尽，心情也会变好。席枫是治愈他的药吧。忽然想起一件事，楚云深道：“琮儿说他不回来。”
“没关系，他以前也不回来的，都是吃完饭就去图书馆查阅古籍。”席枫习以为常，席琮对着一件古董都可以研究一下午的，根本就不用担心。
“那我回来会打扰到你吗？”楚云深虽然想时时见到席枫，但更加不想变成席枫的负担，他害怕自己会得寸进尺，想要的多一点，再多一点，直到最后把两个人的关系逼得不复当初。
席枫终于在他书包找到纸巾给他擦汗，闻言一笑：“怎么会？我就在这儿等你，要是我忙，你就去休息室等我，永远不会打扰到我，记住了吗？”
他想把楚云深惯得任性一点，精细养着。
接二连三的情话暴击，楚云深一直抿唇笑。他亦步亦趋跟着席枫上车，开始事无巨细汇报上午做了什么。
“站军姿的时候，教官夸我了，说我没有动。其实我只是在发呆，哥你知道的，我发呆可以好久都不动。”
“……班上有人跟我搭话，我们交换了名字。”
楚云深说完，偏头看见一家装潢古典的中餐馆，门口停了不少车子。“哥，我们来这儿吃吗？”
“嗯，刚回国的时候发现的，这儿的汤味道不错。”席枫握住他的手，笑道，“一起下去吧，我牵你。”
餐馆里人声鼎沸，席枫牵着楚云深轻车熟路走上二楼，他时不时注意恋人的状态，发现并没有勉强才放下心来。
楚云深跟着他走，手心的温度灼热的烫人，却又异常安心，他偷偷动了动手指，马上就被十指相扣。
席枫问他：“想坐包厢还是坐窗边。”
楚云深犹豫了几秒，主动拉他走向靠窗的那张桌子。
等到楚云深要在对面坐下的时候，席枫把人牵回身边，“别坐对面，坐里面。”
于是原本的四人桌，只在一边坐了两个人。
服务员送来菜单，席枫摊开在两人中间，一边点菜一边问他意见。最后自然是按照小祖宗的喜好，点了一堆虾有关的菜。
席枫看他吃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把剥好的虾放进他的碟子里。“中午回去我那儿睡一会，晚上你几点解散？”
“不太清楚。”楚云深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殊不知这副样子落在席枫眼里有多可爱，“我们教官很严格，我们班解散都是最晚的。”
“没关系，解散晚了给我打电话，去接你。”席枫笑道。
楚云深声音轻快应了。
下午训练依旧是站军姿和踢正步，一模一样的内容让大部分人都很烦躁。楚云深心里揣着变小的席枫，翻来覆去想了一遍又一遍，状态意外的好。
休息时间，整个学院的人都躁动起来，文学院的师兄师姐送了冰饮料过来。楚云深不习惯这种热闹，依旧坐在上午的位置，构思《山河巍巍》的剧情，有灵感的时候还会拿出手机记下来。
“师弟。”
“楚云深。”
扎着高马尾穿着浅蓝连衣裙的女孩拿着饮料跑过来。赵雨桐把饮料放到楚云深手上，笑道：“云深你这么腼腆可不行，怎么不去跟他们玩儿？要不是我眼尖，漏了你都不会发现。”
楚云深愣了几秒，只呆呆道谢，不太自然问道：“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