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不遇(12)

想到席医生会因为自己难过，楚云深下意识拽着胸前的衣服，心好疼。刚从一个暗夜出来，却又陷入更大的绝望。
“云深？”席枫等他慢慢平息情绪，可是几秒后，青年眼泪又开始像串珠一样掉，放下的心重新提起来，伸手跟他十指相扣，放轻声音，“云深，看着我，什么也不要想，看着我。”
席枫说了很多遍，直到楚云深瞳孔有了焦距，哪怕是看着他发呆。他稍稍放心，伸手从旁边扯过被子裹着人，摸了摸他松软的头发，“哭的这么委屈，梦里有人欺负你了？不怕，我在呢。”
楚云深躲着他的目光，席枫只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把人放进被窝，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踉跄，腿麻了。
楚云深在他踉跄的瞬间，伸出手握着他，目光对上的那瞬间，飞快缩回来。
席枫轻笑，从床头柜拿走他的水杯，“在这里等我，我去倒水给你吃药。”
楚云深吃完药，发现席枫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拽着被角，轻声道：“哥，你回去休息。”
“不急，我等你睡着。”席枫摸了摸他额头，担忧毫不掩饰，用哄孩子的口吻，“没事了，不会再做噩梦了，不怕。”
楚云深的眼泪像烫在心上，他实在不想走。哪怕能够减轻一点他的彷徨和慌乱，席枫愿意最大努力去做。
楚云深埋在被窝里的半张脸像被火烧了一样烫。他慌张抹了一把脸，犹豫着把被子掀开，“哥，你，你，要不要躺上来休息？”
人是需要自救的，楚云深又想起他们见面的第一天，席医生跟他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仿佛还在昨天，他需要时间整理生锈的脑子，可是又舍不得席枫的陪伴。
在没有遇上席枫之前，他对一切了无兴趣，浑浑噩噩。
遇上席枫之后，他第一次，有了一件想做的事情，体会到开心的感觉。
某一瞬间，想要席医生认同夸奖的念头，战胜了那些消极自卑的想法。
楚云深战战兢兢守着自己的领地，一步步试探，像未经事的猫咪，想把那团吸引他的毛线团扒拉进怀里。
席医生，就是吸引他的毛线团。
说完之后，楚云深勇气忽然消失殆尽，垂着头坐在那里，用力绞着双手。
席枫的确因为云深的提议怔了一秒，但常年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面上若无其事，用被子裹着人，温声问道：“云深不介意陌生人在旁边？”
楚云深抬起头，琉璃色的眸子映着水光：“你不一样。”
席枫低低笑了一下，搂着他肩膀，手上用力，把人腾空抱起，重新塞进被窝，“乖，我去拿枕头。”
席枫把枕头并排放在床上，看到楚云深裹得像只蚕蛹，一双眸子借着被子阻挡看过来，盛满星光，像极了那幅画里的猫咪。
“云深晚安，好梦。”
青年哑哑的嗓音好听的很：“晚安，好梦。”
席枫并不认床，但是身边多了个人的感觉很少有。席琮到他身边，已经是高中的年纪，不存在同床的情况。现在距离极近的青年的呼吸，两人身上同样的沐浴露香味，都在提醒他，楚云深大概是不一样的。
楚云深慢慢放松下来，呼吸渐趋平稳。黑暗中，席枫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可以看见云深朦胧的轮廓，不需要刻意勾画，自然是很好看的。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不符合年纪的忧愁，常年不苟言语，沉默的同时，也把自身五官的优点埋没了。
想的有点入神，不知不觉青年往他这边挪了一点，像是寻找热源，席枫伸手给他掖好被角，后者顺势挪到他怀里。
颈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席枫看着无知无觉沉睡的人，轻叹一声，干脆把人搂进怀里。
早上醒来的时候，楚云深懵了一会儿，懒惰的脑子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一股脑的情绪把他淹没。
他跟席医生一起睡的？！
毫无疑问，现在他还躺在席医生怀里。怀抱很熟悉，楚云深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就是来自身上这个人。
他不想离开，能不能奢望一点？
楚云深偷偷观察席枫的五官，眼睛狭长，睫毛浓密，眼尾处微微上挑，不笑的时候稍显凌厉，笑起来却又如新雪融化。知道自己是喜欢上席医生，楚云深看哪儿都觉得好看，他忍不住想去触碰一下，却狠狠克制住了。
不敢越界，害怕回到一个人的时候。
楚云深靠在席枫的胸膛，脑子被各种念头充斥，他在黑暗中抽丝剥茧，艰难把自己分离出来，执着得就像在沙漠中寻找绿洲的旅人，最后只剩下一个心思：想跟席枫在一起。
喜欢席枫。
他会努力配合治疗的。
“早安云深，昨晚睡得好吗？”楚云深正在发呆，席枫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他一惊，克制住离开怀抱的条件反射，尽量自然回答：“哥哥早安，睡得很好。”
楚云深不知道，他一紧张耳朵就会自动变红，席枫心里暗笑，面上不动声色，把人放开，给他揉揉凌乱的短发：“那就好，起来洗漱吃早餐，一会儿陪你去医院。”
还有这茬。
从洗漱到吃早餐，楚云深一直心不在焉，他要怎么解释之前的行为，他心脏没有问题，是因为见到喜欢的人才会跳那么快。
“云深，怎么了？专心吃早餐。”席枫出声提醒，看他勺子的粥都没有动过，帮他夹了一个包子放到碟子上。
楚云深藏在桌面下的手伸展又弯曲，最后道：“我没事，不去医院。”
“乖，要去的，心脏不是小问题，做一个检查就回来，我陪你，很快的。”席枫以为他害怕人群，温言安慰。
楚云深抿唇，不甚熟练解释了好久，席枫将信将疑：“真的是没有问题？不是害怕人群？”
“你在，不害怕的。”楚云深飞快把头埋进碗里了。
席枫失笑，伸手摸了摸他红通通的两只耳朵：“好。”
席枫还欲说什么，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谢谢你，我现在过去。”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楚云深抬头看他，席枫难得没有笑容：“琮儿受伤了，我现在要赶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席医生：云深，我是毛线团？？？
云深：！！！
同床惹，我们云深是会半个主动boy，不存在缩回去的～感谢沫婷的霸王票～
周三快落！

第19章 同出行

19
席琮去完博物馆，S市那里有一个春秋战国时期的“守藏室”，类似于古代的博物馆，最近才经过考古学家推测验证的，他二话不说，背起背包，又一头扎进深山了。
席琮不是第一次自己徒步进山，他高中学过跆拳道，身手有保障，比起安分在家的高中生，更喜欢跑到外面晃荡。席家父母压根不知道，平时只有席枫这个大哥会管管他。
这次有考古专家团驻扎在那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席琮拿着学生证和一干证件在那里晃悠了一圈，凭借扎实的专业知识，跟几位专家混了个脸熟，下去挖土也乐意带上他，教他。
但席琮有个弱点，他怕蛇。
席枫回房间匆匆收拾几件衣服，拨打父母的电话，毫无疑问，对方应该又是在做保密实验，压根联系不上，他干脆放弃。
下楼的时候，楚云深坐在沙发上，单薄的背影显得很寂寥，就算开着电视，眼睛也没有焦距。听到动静，他转头过来，眼底有明显的担忧，嘴唇动了动：“哥，注意安全。”
席枫叹气，让他怎么留下青年一个人？他摸着楚云深的后脑勺，轻轻问道：“晕机吗？”
楚云深摇摇头。
“我在，不害怕的？”席枫说的是公众场合。楚云深在他身边，表现的一直很好，除了昨天晚上做噩梦发病了一次之外，其余时间都很平静。
楚云深疑惑点点头。
席枫笑了，问他：“要不要跟我去S市？”
楚云深忐忑不安：“我，可以吗？”席医生有正事，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他的正事。
“当然可以。”
直到抵达机场，楚云深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席枫单手牵着他，正在办登机手续，两人各背了一个背包，就像是出来普通旅行一样。察觉到楚云深异常沉默，席枫把登机牌给他，伸手环住他肩膀，随着人群登上飞机。
“麻烦，一杯牛奶一杯橙汁，还有毯子。”席枫叫住走动的乘务员。后者很迅速为他提供了服务。
“真的不晕吗？”席枫抖开毯子披在楚云深身上，目光关切，随后把牛奶也递给他，“很快就到的，休息一会儿。”
楚云深藏在毯子下的手捂住心脏的位置，自从昨晚想通了，跟席医生相处的时候，心脏跳得太快。不想离开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想要好起来。
“哥哥，你休息一下。”
席枫偏头看他一眼，接触到青年担忧的目光，揉了揉他的头：“没事。”他顿了顿，感受到手掌下松软的头发，忽然有点想倾诉。
“我跟琮儿相差了六岁，父母是国家研究院的人，一年未必见上一次，小时候我跟爷爷奶奶长大，琮儿他是跟保姆长大的。”
保姆终究是外人，席琮被忽视差点得了自闭症，他都已经上完小学了，后来席枫的外公把人接过去照顾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席琮只是对着古董自言自语，没到自闭的程度。
席枫在国外读大学，寒暑假把人接到身边，他又是学心理学的，对症下药，倒是把弟弟养回来了。但席琮只是表面开朗，依旧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唯独对收藏的一堆玉石古董情有独钟。
“琮儿眼力很好，他淘回来的都是有历史考究的真品，小物件，有珍贵研究价值的，都捐出去了。有一次我陪他去淘宝，他还弄了一块古玉，自己雕刻了一只玉葫芦挂在脖子上。”
席枫说完自己笑笑，“那只葫芦被他宝贝的不得了，说寓意健康、长寿、平安。”
席枫的声音低沉磁性，不疾不徐，很适合讲故事。楚云深听得入神，等到讲完了，他才想要问一句：“那他自己一个人出去，没事吗？”
“没出过事，因为性格原因，他对别人戒备心很重，身手足够自保，大概最大的问题就是怕蛇，非常怕。”席枫无奈扶额，“他自己形容，人群是可以忽视的物种，古董是最亲密的朋友，蛇是克星。”
楚云深愣了一秒，他只跟席琮相处过几个小时，并不知道这个大男孩这么特别。席枫难得看见他不一样的表情，自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楚云深看着席枫沉思的侧脸，席琮那么亲他大哥，不是没有道理的。
席枫他们下飞机后，按照电话里那位许先生提供的信息，到达市中心医院。
“哥！”
席琮小腿绑着绷带，手背打着点滴，正坐在病床上吃苹果，旁边坐了一位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在削皮。
席枫走上来，先向年轻男人道谢：“你好，我是席枫，谢谢你救了席琮。”
年轻男人眉目有种张扬的帅气，身材高大，容貌英俊，手握上马上就放开：“许沉安，不用客气。”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一时间气氛也好。
许沉安咬了一大口苹果，把水果刀放好，看看床上那只灰扑扑的小弟弟，眉目带笑：“你大哥来了，那我先走了？”
席琮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手指在耳边行了个军礼，弯着眼睛：“沉安哥电话联系。”说完又语速飞快补了一句，“玉葫芦保平安的，不要丢了。”
许沉安笑着应答，转身出去，还体贴带上门。
等人走后，席枫敛去笑意，上手检查他的状况，看到手臂上的擦伤，没忍住训他：“你不是去博物馆吗？做什么跑深山去？”
楚云深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回避，刚刚他没有插话，现在席医生教训弟弟，自己在场不太合适吧？
他终究是外人。
但席枫做事永远考虑周全，担心楚云深尴尬，把一盘葡萄递给他，散去胸中的闷气，语气颇轻松：“云深，你先吃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