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是从薄御身上流下来的,所以沾血的地方比他要夸张很多。
衣服上有一大片,脖子和侧脸有男生自己流血时粘上的, 也有被他安抚时手心里蹭上的。
倒是没有刚流血时触目惊心的画面那样,惹得沈固若头晕脑胀。
薄御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垂落的碎发把对方的面庞完全遮挡住,呼吸轻浅到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
但是手臂禁锢在他腰间的力道,从始至终丝毫没有松懈过。
显然人现在是清醒的。
书房里的氛围在他们说完话后, 安静了很久很久。
沈固若担心自己这时候突然出声,会把正在调整情绪的薄御惊吓到。
于是, 微微动了下手臂, 牵引到被男生靠着的那边肩膀,似提醒般。
他用着近乎气音的说话声,很小心地扯了扯唇:“薄御,你身体要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们去外面洗一洗吧。”
“有血在身上,身体也会感觉到很不舒服吧?”
薄御听见声音,片刻才稍稍侧过一点脸,额前碎发的阴影投落在青年白皙的侧颈间。
他稍稍睁眼,眼神有些失焦。
简单回应的一个“嗯”字,在舌尖几番挣扎。
薄御哑着声挤出:“……嗯。”
然而话音落下,放在沈固若身上的手臂坚定地一动不动。
身体的本能和大脑的回应,被两个矛盾的意识所控制,各自的行为截然不同,他也想不起要去纠正。
沈固若清澈的眼底浮上淡淡的疑惑:“薄御,我们要去外面的话,你得先放开我。”
薄御的眉头很浅地蹙起,“放开”两个字让他潜意识地收紧正环在青年身上的手臂。
渴肤发作时,面对青年就如同冲破牢笼的野兽。
凭借自身的野性,不顾一切地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然而渴肤的症状缓解时,野兽轻易就被青年驯服,乖巧得像是没有发作过。
难以言喻的舒服正从身体深处蔓延,流经脉络通往四处,将附着在情绪上的恐惧往身体之外推散。
随之而来的……却是比上一次对青年的存在更加难以的割舍。
瘾-君子对毒有多执念,要薄御现在放开怀里的人就有多艰难。
短短的几个瞬息。
理智和本能的依赖在他的身体里,打着令人晕头转向的混架,手臂再度舍不得的搂紧了怀里的人。
沈固若感觉到腰间捆出的力度,轻轻唤了一声:“薄御?”
薄御身体往前倾了些,抱紧他,自暴自弃地颤着呼吸,话语里满是挣扎:“沈老师……我很快就会放开的。”
沈固若说了声“好”,就沉默了下来。
并没有想催促的意思。
既然薄御还不想放,那他就等到对方想放了,再带着对方去外面洗漱好了。
青年放松下来的姿态传递到薄御身上,无声诉说着对方的好脾气,默认了他的得寸进尺。
他情绪压抑地闭上了眼睛。
鼻息间,青年身上清浅干净的沐浴露味道,被他血液的血腥气快要全部覆盖过去。
冷静和理智逐渐朝着青年倾倒。
五分钟后。
深深的罪恶感把薄御压得喘不过气。
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慢吞吞地直起身,然后僵硬地松开了自己的两条手臂。
沈固若腰间的力道跟着消失。
他缓缓眨了下眼,眼睛向薄御垂着的脑袋看去,仔细感知了下对方的情绪还算平稳,才放下了心。
沈固若轻声确认:“身体好多了吗?”
薄御闪烁着瞳眸,低低地“嗯”了声,手臂仍然虚虚放在青年的身边,不肯收回去。
沈固若试探地稍稍挪动了下自己的身体,见人没有应激的反应。
但考虑到了多方面。
他从薄御身上下来的时候,手心贴住男生的侧脸,指腹安抚地往对方的脸颊上轻蹭了一下。
薄御垂着眼睑,睫毛狠狠颤了颤,怀里落空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外表平静,贪婪的内里却并不满足于青年的轻抚。
沈固若还没来得及在地上站稳,就被薄御收敛着力道的掌心握住了手腕。
对方脸颊往他柔软的手心埋了一下。
紧跟着离开飘窗,不到一秒就站在了他的身边。
沈固若的手臂贴到薄御的胸膛,抬眸微微地惊诧间,手腕已经被人轻轻放落在他身侧。
短暂的对视过后。
沈固若歪了下脑袋,望向飘窗毛毯上的手机,打破书房里的沉默:“薄御,能帮我拿一下手机吗?”
给方正阳打电话的时候,他的手机上沾上了薄御的血,也需要拿出去擦一擦。
薄御闻言“嗯”着声,回头快速瞥了眼飘窗,然后弯腰拿过上面的手机,递还给他。
沈固若说了声“谢谢”,拿好自己的手机。
只是在收回手之前,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薄御发僵的掌心里落了几眼。
随后,想也没想,换成抬起另一只空余的手。
柔软的手心覆盖到男生硬邦邦的掌心,他五指轻轻收拢,和对方的手紧贴相握住。
沈固若面色如常:“走吧,我们去洗手。”
说完,他牵着人转身往书房外走去。
落后他一步的薄御不单单是手指僵硬,现在连同被牵住的手臂和脊背一起,僵硬到仿若丢了魂。
以往治疗,并不是没有出现过他们手碰手的情况。
但往往都是他半失理智,去牵扯对方的手触碰自己的皮肤,来缓解渴肤的状态。
身体深处的平静下,和青年紧握着手是第一次。
对方柔软的手主动放进他的掌心里,也是第一次。
或者说,是他们正常相处以来,他第一次和青年有过这么亲昵的举动。
薄御被沈固若牵着去了厨房,一路上眼神始终注视着两个人紧握的手上,像是要在上面盯出个洞来似的。
他的心跳沉闷地敲击在胸膛,不规则的频率,使得他思绪也乱糟糟的。
一直到沈固若放开薄御的手,他才意识起自己身处何处。
掌心的触感一瞬流失,薄御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无端溢出的不安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抓捏了一把他的心脏,心口变得又酸又涩。
好在青年近在咫尺,眼睛盯住面前的人,他才面前好受了一点。
被青年握过的手无声蜷起,紧捏成拳头。
渴肤似乎并没有完全褪去,手心里痒得格外厉害。
这时候,厨房里响起细细的水流声。
放下手机的沈固若把双手放进水池里,先给自己的手和小臂上清洗掉血渍,然后抽了厨房纸擦干上面的水渍。
没有用洗手液之类的去味,洗干净了还是会残留血腥气。
他忍着没有去闻自己的皮肤,扔掉用过的厨房纸,又抽了几张干净的。
厨房纸在水流下浸湿,紧接着关掉水龙头,拧干厨房纸摊开成片状。
沈固若侧过身和薄御面对面,摊开的厨房纸就铺在他的手心里。
没有急着给自己的手机处理,而是捞起薄御刚才被他放下的那只手。
他抬眸和薄御闪烁的黑眸对视,缓缓出声:“医生说你的伤口不能碰水。”
医生给薄御包扎的只有两条手臂。
但对方受伤的地方不只是手臂,手腕、手背和手心附近,都有镣铐摩擦出来的伤痕。
得好好的注意这些细节。
沈固若继续说:“你暂时不要洗手了,我帮你用厨房纸擦一擦,要是碰到伤口疼了,记得要告诉我。”
两个人的手分开了,又被青年重新握上。
薄御下意识地用手指勾住青年的。
听完对方同他治疗应激前类似的话语,他眼睛干涩,薄唇抿出浅淡的白,喉咙发紧地“嗯”了一声。
自己只是受了点伤,没有断手断脚。
青年本可以放任他什么都不管,让他自己擦干净双手。
沈固若擦拭的动作很轻,细心地把薄御指缝里的血渍,也一点不留地好好擦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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