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孝真意外着了,主要前后间隔时间太短,结果掀开袄看人的时候元京墨脸“腾”地就红了,瞬间变成哑巴鹌鹑,睫毛扑扇扑扇的躲着不看人。
“别笑!”
秦孝伸手从后边提着袄让他伸胳膊:“没笑。”
“我都听见声儿了。”
秦孝又笑了声,元京墨袖子伸到一半去捂他嘴:“不许笑!不许!”
“嗯。”
“还笑——”
“没……”
“你眼睛明明就是在笑……”
“嗯嗯嗯……”
-
本来打算去李老头那儿吃午饭,可从里屋出来已经一点多,早就过了午饭点。
在床上的时候听见挂钟在外边一声一声敲着响,知道到了晌午,可感受着怀里人的呼吸起伏,身子就像千斤重似的动不成。
好不容易决定起来做饭,琢磨了会儿怎么才能在不扰着元京墨的情况下脱身,终于实行的时候呼吸都放缓了,可胳膊没抽出来几厘米元京墨就往他怀里蹭,嗓子眼里不乐意地哼哼。
到底没能起来。
说白了还是舍不得松。
好在中间吃了些烧烤不会太饿,秦孝拿出来一早买的鸡蛋糕让元京墨先垫肚子,把炉火弄旺,收拾做饭的空档还挑了几个大小合适的地瓜烤上。
秦孝做饭快,元京墨烤着炉子没在群里聊多久秦孝就端着菜进来了。
“哇,”元京墨脑袋跟着秦孝手里的汤碗转,颠颠搬着屁股下的小椅子挪到桌边,“好香好香!”
就是碗白菜炖排骨,让元京墨说得像什么稀罕东西一样。
秦孝朝门后抬抬下巴:“洗手吃饭。”
“哦哦哦。”元京墨答应着把手机搁到高八仙桌上,走到一半又转回去,在宿舍群里发了句[下了],不管蒋烈在群里对他回家就不见人的吐槽,打开设置关掉了流量。
家里不比学校,谢一鸣在宿舍安了宽带上网不需要用流量,元京墨在教室很少上网,一个月最低的流量套餐完全够用。现在离校才没几天,眼见着流量已经要见底了,得额外买流量包。用的流量都是钱,元京墨舍不得浪费。
转眼秦孝已经又进出一趟,端着热气腾腾的馒头进来,朝还没洗手的元京墨看了一眼。
“马上马上。”元京墨自觉提速,好在秦孝现在水桶放在屋里,不用一趟趟往外跑着盛水倒水。
熬汤底的棒骨在锅里留着,汤碗里盛的都是肉多好咬的肋排,白菜对半切掏的菜心,一早新买的碱面馒头白胖宣软,吃起来骨香肉嫩还有一丝丝的甜。
脸大的馒头元京墨吃了一整个,还喝了半碗汤,最后坐在小椅子上拍拍肚,饱了。
“嗝……嗯?”轻轻一声嗝拐了个弯,元京墨朝门的方向嗅嗅鼻子,问秦孝:“我怎么又闻到炖排骨的味儿了?不过是炖的萝卜。”
秦孝正收拾桌子,听见他的话笑了下:“你这鼻子灵的。”
灶屋里确实正炖着萝卜,用余下的骨头汤炖的。
元京墨端着筐里没吃完的一个馒头跟在秦孝后边往菜橱里放,感叹:“白菜萝卜萝卜白菜……”
冬天菜少,家家户户吃的最多的就这两样。
秦孝接过筐:“你想吃什么?”
元京墨又摸摸肚子,诚恳道:“我等饿了再想吧。”
灶屋里的炖萝卜是打算等会儿带去给李老头的,头次熬开的汤更入味,秦孝索性没熄火,盛出白菜排骨之后接着把青皮萝卜剁滚刀块下锅趁热继续。
两根粗木柴烧了半截,秦孝从炉子里拿出来插进灰里灭掉,把保温桶搁在灶台边上一勺一勺往里舀。
保温桶还是元京墨家的,李老头刚摔着的时候元长江带到医院去给他们送饭,后来秦孝刷干净要还,元长江说家里还有新的,让他给李老头带饭用,就留下了。
敲碎成几块的腿骨像镇锅之宝一样在中间杵着,元京墨怎么看怎么碍事:“要不你先把大骨头捞出来搁一边儿呢?”
秦孝于是把立在墙根的锅盖反过来,把腿骨捞出来搁上面。
没了腿骨锅里一下空荡不少,除了萝卜就几块肉,但元京墨一看就知道是秦孝专门留的,李老头牙口啃不了排骨也吃不了精瘦的肉,锅里这种不带丁点骨头、肥瘦相间又软烂的,最适合李老头。
“到了先给李爷爷倒一小碗汤尝尝,保温桶直接放在那儿,等晚上的时候都不用热了。”
“嗯,”秦孝拧紧保温盖,“给他省点火。”
元京墨笑:“李爷爷心疼炭呗。”
从艰苦时候过来的老人都节俭得很,上了年纪也不会忘从前年月的日子,别说浪费,水电炭火都是能不用就不用。
俩人骑着自行车拎着保温桶,还用布袋子裹了热乎乎的烤地瓜。元京墨帽子耳护围巾厚手套全副武装,进屋根本没想着往下摘,和李老头打完招呼才反应过来——炉子里居然烧着炭火,屋子暖烘烘的,显然已经烧了挺长时间。
元京墨一圈一圈往下绕围巾,笑着往炉子跟前凑:“李爷爷,你专门等我来呀?”
李老头往前探着身子在火炉边敲敲烟枪,没烧尽的烟丝叩出来黑黢黢一小撮:“咋,老头子还不能自个儿烤火享享福了?”
元京墨直笑:“我又没说是炉子。”
李老头晃晃烟杆,笑说他:“就你灵光!”
秦孝把元京墨手里抱着的围巾手套接过去,顺便把他耳护摘了,一道搁在八仙桌旁边的大椅子上。
桌子满满当当堆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没地儿放。
元京墨拿了个马扎放在炉子这边坐下,李老头在中间,那边是趴着的老狗——元京墨和李老头说话的时候它抬了抬头,看看元京墨和秦孝又趴下了,只甩了甩尾巴,没挪地方。
虽然有老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但对元京墨来说,不叫绝对是好狗的最大美德。只要狗没到跟前,不叫就代表可怕程度减半。
何况老狗不一样。
它通人性,不爱叫,不会往身上扑,还和元京墨有过“友好互动”,现在是元京墨唯一不害怕的狗。
咳,相比较而言不那么害怕的狗。
虽然还是不敢挨近,但不止他一个人的情况下隔着炉子和平共处完全没问题,都已经不用非得躲在秦孝后边了。
不过还是会习惯性找秦孝。
元京墨边回着李老头问的“出去好不好玩”边扭头,看见秦孝找了个干净碗放在桌子上才想起来:“啊对,李爷爷,你尝尝秦孝炖的萝卜骨头汤。”
他站起来往桌边走,秦孝端着碗没让他碰:“去拿地瓜。”
元京墨眼睛一亮,差点忘了。
裹着的厚布袋子都暖和了,里边的地瓜还热乎,元京墨拿了一个把剩下的捂起来,捧过去让秦孝掰。
李老头吸溜吸溜喝着汤,伸手用火勾把老狗的饭盆勾过来,把碗里的汤分给它一点:“挺香,你也尝尝。”
老狗慢腾腾站起来,伸舌头舔了两下鼻子,看了看元京墨。
元京墨捏着刚掰下来的小块地瓜稍显僵硬地挥挥手,胳膊肘撞撞身边的秦孝:“它是想吃烤地瓜吗?”
老狗低下头喝饭盆里的骨头汤,它舔得有些费力,盆底和地面不时发出摩擦声。
“看来不想。”元京墨得出结论,塞进自己嘴里。
李老头又歪碗给老狗倒了点,拿火勾把它身上粘的麦秸碎拨掉:“地瓜哪有骨头汤好,是吧?”
元京墨吃得鼓起腮帮,不忘为烤地瓜举旗:“我就觉得烤地瓜好。”
李老头喝完汤,伸手先搁在炉子旁边用水泥板支的石台上,问元京墨:“都到大城市上大学了,还觉得烤地瓜好?”
“必须的,”元京墨毫不犹豫,“秦孝烤的地瓜天下第一好。”
猝不及防被吹了一通,秦孝要笑不笑地看他:“吃你的。”
李老头也笑,笑了会儿说:“才刚出去多少日子,等在城里待个十几二十年,不嫌脏手就不错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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