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我说什么都……”
——“咚咚!”
门板忽然被敲响,元京墨不设防吓了一哆嗦,话断在半截慌忙转头。
——“哥们儿,几个人啊?”
说话的人语气轻佻,话里带着的笑让秦孝眉头不自觉压低,他攥住元京墨的手把人挡在后边,冷声回:“家里小孩换衣裳,没空地儿了?”
秦孝声音沉,没有少年声线里的清朗稚嫩,很难只听说话分辨出他的年纪。
门外的男人愣了愣,这情形和预想里仓惶窘迫全不搭边,收回敲门的手假咳了声:“哦,我再找找。”
男厕所进来的人基本在小便池和外边一排隔间,里边这排大部分空着,根本不用找。他是进来抽烟的,临走听见一粗一细两个声音以为碰上了刺激现场。
男人撇撇嘴,嘀咕着“还当有好戏”把手机录像关了。
元京墨屏着呼吸,全神贯注听敲门的人走远没有,秦孝转回身碰他的时候又吓了小下。
胳膊僵在半空,秦孝顿了两秒要往下放,元京墨忽然舒了口气抱住他的腰,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抱怨:“什么破人呀,吓我一跳。”
秦孝手在他后背从上到下抚了两把,沉声说:“怨我。”
“哪有,怨你什么呀。”
秦孝垂着眼皮,没应这句。
是他忘了不能说话的事,忘了压声音。也是他一时冲动,把元京墨带到这儿来。
哪一样都不该。
元京墨也学着在秦孝后背搓了搓:“还好你反应快。”
秦孝嘴唇在元京墨头发上无声贴了下,说:“换衣裳。”
“啊?真换呀?”
“你打算就穿一条裤?”
元京墨摸摸鼻子笑:“感觉也没有特别冷嘛,想省点事来着。”
秦孝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书包,挂在挂钩上,从里面找出绒裤和秋裤,先把秋裤拿了出来。
“不穿秋裤了吧,在这儿费事。”
“不费事,”秦孝把自己套在外边的袄脱了铺在马桶盖上,“坐上边换。”
元京墨一看就要伸手阻止,秦孝握住他胳膊没让:“听话。”
元京墨哑了。
“盖着袄脱,先脱右腿。”
不知道先脱哪个腿有什么区别,也没想着问。秦孝的袄大,一半在底下坐着还能有一半盖住腿,元京墨老老实实被裹在厚实的还带着体温的袄里,先把右腿从牛仔裤里脱出来。
动作间免不了会有从袄里露出来的地方,虽说机场开着暖气,这么光溜溜裸在空气里也冷起来一片鸡皮疙瘩。秦孝没细致给他盖小地方,只半蹲着握住元京墨的右脚,迅速把秋裤的右腿给他穿上。
动作太快,元京墨甚至没反应过来。
到左腿的时候元京墨特别注意了,才看见秦孝在他脱牛仔裤的空档里,一只手从秋裤的裤脚伸到裤腰,把整条裤腿堆在了手腕。穿的时候不用元京墨一点点地拽,套着裤腿的手握住他脚掌,另一只手三两下就能顺顺当当把秋裤穿到腿上。
脱下来的裤子没往别的的地方放,秦孝折两下搁在腿上,如法炮制穿好绒裤后再把牛仔裤取开,拽着里边的绒裤和秋裤的裤脚让元京墨自己穿最后一层。
裤子腿都穿上了,得站起来提,不等元京墨弯腰,秦孝已经往他脚上套了一只鞋。
“我、我自己穿。”
秦孝没坚持,把另一只给他。
元京墨耳朵烧得透红,刚才还冷出鸡皮疙瘩,这会儿又冒了层薄汗。
他站起来的时候秦孝没跟着起,还那么半蹲着,挨着摸了两只脚踝检查,把跟着窜上去一截的秋裤拽下来重新用袜子裹住。
站起来的时候元京墨一把搂住秦孝的脖子,踮脚亲他下巴。
秦孝搂住人在他嘴上亲了下:“冷着没?”
元京墨摇摇头:“没冷,啊你快穿袄!”
“没事。”
“快一点啦……”
走的时候秦孝先出去,看外面没人,又把隔间门推开让元京墨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边走,到拐弯的地方碰见个往里走的人,再往外走人更多,偶尔得侧一下身。
元京墨越走脸越红,像是才后知后觉到刚才他们在随时有人的地方做了什么。
秦孝一只手落在元京墨背上,元京墨跟着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拉住秦孝:“洗手去。”
他要洗手秦孝就换了方向,到洗手池前看着光秃秃的水龙头顿了下,元京墨伸出手去示范:“是感应出水的。”
“嗯。”
秦孝伸手对着自动出来的水冲了冲手,洗完往回收的时候元京墨按了两下墙上挂的洗手液,说:“你挤点这个搓搓。”
“不用。”秦孝已经收回手站直等他,没抬手的意思。
“用,”元京墨做小贼似的压低声音,“你刚才摸我脚了!”
“不脏。”
元京墨一噎,热着脸没了声儿,下一秒直接扯过他挨着自己的手,不由分说把洗手液给抹上。
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抹完了,怎么都得洗。
于是秦孝又躬身把手伸到水龙头底下冲,他头一次用这种东西,起沫不多,搓几遍还是打滑,不像肥皂冲完能觉出干净。
水自动停后秦孝没再洗,元京墨在旁边碰碰他:“那里有烘手机,也是感应的,自动出暖风,能吹干手上的水。”
烘手机县城没有,秦孝没见过,可头回见也没让秦孝起什么兴趣。他看着元京墨像小孩儿展示新玩具似的模样,没能往别处移开眼睛。
汽车站到机场的公交秦孝来的时候坐过,元京墨只管跟着,零钱秦孝提前备了,硬币也不用元京墨投。
家里打电话来问到哪儿了,元京墨没提秦孝,只说刚坐上去市里汽车站的公交。
“我打电话问发车时间了,能赶上市里去县城的车。”
“嗯……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早的,晚点的那趟到县城可能会天黑,”元京墨说着悄悄看了秦孝一眼,对上视线又挪开看窗外,“那样的话我在县城找地方住一晚上也行,明早再回……”
打完电话元京墨低头把下巴往领口缩了缩,觉得脸上发热。
这会儿才晌午,到车站吃个饭坐车完全来得及,从市里到县城三个多小时,车跑再慢也赶趟,不可能到天黑。
就是想跟秦孝单独多待会儿。
他基本没和家里撒过谎,元鹤儒最疼的就是他,林珍荣和元长江也不是严格的家长,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直接说就行,没有撒谎的必要。现在无师自通学会了,除了说的时候因为心虚有点磕绊之外居然毫无压力,甚至后悔没一开始把回家的时间晚说两天
元京墨在袖子里搓搓手指,朝秦孝歪了歪身子:“那个,你带身份证了吗?”
带了。
虽然大多时候用不着,但出远门秦孝一向习惯带着。
元京墨问的原因在明面上摆着,住宾馆得用。
其实哪怕没带,真想住也不耽误,到那些犄角旮旯的胡同里顺着住宿的牌子走,一堆多交二十块钱押金就能住的地儿。
可秦孝喉结动了动,说:“直接回家。”
他这么说元京墨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劲儿还没消减就“咔嚓”被剪断,人有点懵。
再细想,是元京墨根本没想着秦孝会不答应。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起码元京墨自己想不出来上次秦孝正经拒绝他是什么时候。
不知不觉的,都习惯了。
元京墨袖口伸出根手指头刮刮鼻尖,问的时候不好意思和秦孝对视,就只盯着看秦孝手背鼓起的青筋:“那个……你不想啊?”
“我不想?”
意料外的一句,元京墨下意识抬头看秦孝。
明明没什么表情的,声音一贯低,语气也平常,可对上秦孝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不久前在机场卫生间里的情形霎时全部涌进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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