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霆又给自己取来碗筷,不过也没动筷子,只坐在对面撑着额头望住沈宝寅,好像见到珍稀动物交配那么期待痴迷。
沈宝寅被他看得如坐针毡,突然想起一进门就被自己丢在脑后的信件,把他指挥去替自己拿信。
丰霆真的只是拿信,看都不看一眼。
沈宝寅看到他假正经好想发笑,拍拍身旁餐椅,落落大方说:“我还未来得及看,是什么东西?我吃饭,你念给我听。”
沈宝寅坦诚得令人无从指摘,丰霆脚步顿了顿,只一瞬间恍惚,从容在沈宝寅身边落座。
他抽出信封里东西,动作比较缓慢,就好像他真的没有打听的意思,是沈宝寅请求他,他才勉为其难打开看。
原来是钟阑寄来的照片,十几张,全是旅行中见闻。
沈宝寅一堆狐朋狗友,只这个同沈宝寅往来时间最长,甚至追到澳洲去,冤鬼缠身都没有这么黏人。
丰霆没有好脸色:“他做什么寄这个给你?”
是不是这样啊,连他的朋友也要吃醋。
沈宝寅心里憋笑,脸色仍平常,想了想,恍然大悟说:“这家伙,同我炫耀呢。上个月他邀我去车臣野战基地玩重武器,哇,也不看看如今国际局势,那么乱也敢去。我那时一天恨不得分做四十八小时忙碌,哪有闲陪他玩RPG游戏。”
“我怎么不知你钟意玩枪?”
沈宝寅摇摇头:“我只是会用,不熟练。”
枪械这种高级玩具,伤人伤己,他怎么会爱玩。学会开枪和组装枪械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他不喜欢硝烟味道。
说起这个,他就想起他当时说要学枪,况争上下打量他时脸上那张不客气表情。
况争看不上富人对热兵器的体验和兴趣,对他来说那是保命家伙,而富人们把他保命的东西当成消遣,令他非常不爽。
“要玩枪械,哪里用跑那么远。你喜欢,哪天得闲我带你去个地方。”
丰霆也会用枪?
沈宝寅瞳孔瞪大,是真的意外了:“你在哪里学的?”
丰霆微笑:“你去澳洲的第一年,我进公司做事。有段时间压力很大,偶然发现一个枪击俱乐部,还算有趣,那时候觉得以后大概会常来,就投了点钱。”
丰霆的爱好少之又少,数字算一个,沈宝寅算一个,而他觉得有趣的东西,无一不精。
他说会枪,那就一定炉火纯青。
沈宝寅跃跃欲试,心里突然有点攀比的意思:“好啊,玩一玩。”
丰霆应下,又低头快速翻了翻手中照片,粗略看完,评价道:“相机在他手上真是浪费胶片。”
沈宝寅咽下嘴里食物,夺走他手上照片,边看边笑说:“是不是有那么难看?”
随意看了几眼,确实一言难尽。
不过有张合照还不错,不是说拍得多么美丽,是太生动。
那是在草原的夕阳下,钟阑倚着栏杆,潇洒亲密地揽着一个娇小女人的肩膀对镜头笑,身后不远有头行走的棕熊,身影很模糊,两个人在野生天地之间脸挨得很近,钟阑笑得张扬,好似打了胜仗,依偎的身影任谁看了都知道是一对热恋中爱侣。
谁说联姻没有真感情。
想起钟阑当初为避免履行婚约还跑到澳洲避难,沈宝寅忍俊不禁摇摇头,叹了口气。
“长吁短叹做什么?看到他举案齐眉,羡慕?”
沈宝寅惊讶:“叹口气也要管,丰先生,你是不是管太宽?”
丰霆还未说话,沈宝寅自顾自又说:“你不知道,他其实一开始看不上他太太,因他太太在家中地位不高,是三房所出。”在一九七一年以前,香港法律允许男人纳妾,因此诞生了许多的一夫多妻家庭,许多家庭矛盾,往往出自这样的家族,“钟阑头上虽然有三个哥哥,可是从小备受宠爱,结果轮到结婚事宜,家里居然给他安排了一个在对方家里并不受重视的小女儿,他觉得自己遭到了严重的轻视。可是他老爸觉得姑娘人好,非逼着他订婚。他为了和他老爸作对,才跑到悉尼来找我。我还以为他多叛逆,结果结婚最早也是他。”
边说边觑着丰霆。
丰霆隐约露出不屑,有点看不上钟阑的意思。他是讲责任心的人,沈宝寅猜他心里一定在想:真那么抗拒,何必同人订婚。
沈宝寅在心里偷笑,脸上面色如常,继续说:“喝喜酒的时候我见过他们夫妇一次,钟阑脸色很不好看,结果结婚两年多,被驯服得服服帖帖。你问我是不是羡慕,我不羡慕。我也有人爱,有爱人。我只是好感慨时间过太快,当初一起胡作非为的朋友也走上规规矩矩正路,其实长辈安排的人,不一定那么差。”丰霆一怔。
沈宝寅抬头,温和笑道:“丰霆,你也是长辈安排给我的人,我一开始很排斥,后来,很喜欢,特别喜欢。”
大概没想到沈宝寅突然讲起情话,丰霆的脸上顿时有些茫然的惊喜,很快,又变得平静。他的心情算是彻底放晴,可还要嘴硬,嘴角平直,故作坦然:“阿寅,我只是好奇问一句,不用解释这么多。”
沈宝寅不怀好意靠近他:“我记得有人说,不许瞒骗他。”
丰霆面色有种被戳穿的不自然,眼睫垂下,轻轻发颤,面部线条冷硬的男人并不适合可怜的表情,但丰霆做出来完全不滑稽,反而可爱。
很快,丰霆又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沈宝寅迅速打断:“我下午去找了米荷。”
丰霆脸色一白,下意识咬住牙根,下颌线条僵硬。
【作者有话说】
包括今天在内,会连更六天。
第76章 恋爱蚕食我如地网天罗(11)
看到丰霆这副反应,沈宝寅心里叹口气,想,他果然没猜错,丰霆大概早就发现到他的不对劲,或许是在厨房的时候,也或许一进门就被看穿。
他怕麻烦,不愿意同丰霆承认下午行踪。换衣服时才慢慢回过味,这样不妥当。
但当时只是犹豫罢了,没打算全盘托出。打定主意还是自首最好,是刚才,拿钟阑信件试探时看到丰霆难看的表情。
假如不解释,丰霆胡思乱想起来他哪里吃得消,这人连他朋友的醋也吃。
最重要,他答应过不再瞒骗。
他同丰霆最大矛盾就是信任危机,拍拖好比建房,尊重同信任则是地基,他要想同丰霆抵住往后数十年风雨,一砖一瓦都不能偷工减料。
“我是去同她说分手。”
“她怎么说?”丰霆自己都未发现,自己语气好急,掩饰不了的急。
沈宝寅说过去很多时刻都是逢场作戏,丰霆信,但这个米荷不一样,她是沈宝寅盟友,在沈宝寅十几岁最无助时同他相依为命,又是沈宝寅亲口承认的未婚妻,尽管沈宝寅已经同她好长时间未联络,表现得像完全忘记了这个女人,但她对沈宝寅来说意义如何,感情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丰霆实在无法估量。
他可以全盘接受沈宝寅过去所有情史,但无法接受以后的生活还残留过去的影子。
看丰霆的反应,沈宝寅只庆幸自己没自作聪明:“今天未见到面。就是没见到,我才心情不好。你爱吃醋嘛,我一天不同她讲清楚,你就一天心里不痛快,你不痛快,我能有好日子过?想到这里,哪里吃得下饭。”
丰霆沉默一阵,嘴角有扬起趋势,微不可察偏开了头。
沈宝寅从厨房出去时几乎是落荒而逃,他怎么能心里不打鼓,他们才复合几个月,过去猜忌同矛盾的阴影横亘在他心头,当时他多么想冲出去问:你是不是又瞒了我什么?但他忍住了。
彼此尊重,互相信任,从来不是他给沈宝寅单独立下的规矩。
他没有办法发出诘问,只好徒劳安慰自己,沈宝寅就是这样的性格,我行我素,最恨被人管,你既然爱上他的张扬热烈,就要接受他的不受羁绊。你不需要私人空间,但沈宝寅需要,你已经得到他,他愿意长久在你身边,你要知足,不要再对他看得那么紧。
道理都明白,可忐忑、愤怒、占有欲就是在心头翻腾不已,不能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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