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么急救的?”钱锋将检查结果重重摔到地上,猛地捶下墙壁,“急救到内出血了?”
边迹试图开口,但并未成功,脸上忽然挨了一下,疼得他眼冒金星。
李主任死死拉住家属的手臂,同时身边围上来几个保安。
“要不是你失误,我儿子怎么会受伤?”钱锋被几个人拖着,情绪仍然激动,念念有词地问,“监控呢,没有监控吗?你说自己没问题,怎么证明?”
“当时……当时飞机在颠簸,我看那孩子有窒息的危险,叫了几遍都没医护在机上,所以……”边迹少有地慌乱,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只能我上手。”
钱锋不依不饶:“你也知道飞机颠簸?为什么不叫人帮忙稳定孩子?为什么让他被撞成那样?为什么不上除颤仪?”
边迹仍想据理力争:“当时飞机上有330号人,没有医护,没有除颤设备,其他号位需要保障全机乘客的安全。”
钱锋冷笑道:“X航干什么吃的?知道人手不够,还就派你们几个在飞机上?这么大的公司,连像样点的人都请不起吗!”
为了避免更大的冲突发生,也为了医院的秩序,保安选择暂时将家属跟边迹隔离开,强行带走了钱锋。
边迹坐在走廊的凳子上,头埋得很低。
李主任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
边迹张开双手,看着它,居然觉得有些陌生,明明有很多话想说,说出来却只有一句:“李主任。”
李主任安慰道:“家属护子心切,可以理解。”
边迹皱着眉,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我……错了吗。”
“错没错,哪里错,我说了不算。”李主任看着他,深知任何安慰都显得无用,“正好你最近太累了,趁着调查期,歇会也好。”
这是边迹十年从业生涯来第三次漫长的调查期。
第一次是在五年前,他刚升两舱乘务员,因乘客私自打开应急舷窗而受连坐;第二次是在去年,处理A801火灾事件;第三次则是现在,起因是他情急之下施救,被质疑处理手段不专业造成乘客受伤。
X航格外注重会员服务,只要是白金的投诉,只要不过分,几乎没有不通过的,更别提这次疑似急救后造成幼童受伤,边迹不用太悲观都能猜到很坏的后果。
边迹心里烦闷,本来想问问严岸阔的意见,忽然想起他说过今天要去南京,只好转而把电话拨给聂杭。
聂杭炸毛的速度比边迹描述的速度更快,没等话音落完,电话那头就开始骂骂咧咧:“凭什么!你什么命?半年吃两次投诉,还都是白金的呀?”
“……我也想知道。”边迹无奈地说,“公司那条规定怎么说来着?”
“哪条?”聂杭的考核规定跟空乘的不一样,所以想半天也没想起来。
“想起来了。三次投诉,扣除全年所有绩效那条,两年内不能升级。”边迹自嘲,“这么说,我还挺危险的。”
“这也不能怪你啊!”聂杭气不打一处来,“见义勇为还救错了?当时一个医护都没有,你能怎么办?放着孩子不管?公司怎么想的?”
边迹叹口气,说自己也没辙,只能等结果。
聂杭无奈,又问:“现在怎么说?”
边迹叹口气说:“先停飞一阵子,调查结束后再说。”
“得,这个月飞行时长又没了。”聂杭倒是更在意这些。
“如果只有这点损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谁知道后续还能遇上什么麻烦,现在边迹根本不敢往后想,“希望那孩子没事就好。”
跟聂杭聊到晚上,结束时边迹才看到严岸阔一小时发来的消息,大意是刚刚在开会,问他怎么了。
边迹知道文顺的案子标的有多高、社会影响有多大,况且马上要开庭,他不能让代理律师分心。
他回复:[没怎么,就问问你。]严岸阔奇怪:[你落地了?]之前边ⓢⓌ迹跟严岸阔说过排班,按计划,这个时间本应在天上才对。
边迹否认:[不是,飞行计划取消了。]严岸阔敏感地发现异样,追问:[出什么事了?]边迹说:[公司临时安排。]隔着文字和屏幕,并不能看出彼此的表情。严岸阔也许是正在忙,也许是听信了边迹的话,并没有发表更多评价。
严岸阔临开庭总是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到家都已经是后半夜,能抽出半小时能视频的时间都算是幸事。
这天严岸阔收到应诉通知,连同上诉人提供的证据清单。但他手头还有个袁东的案子要处理,警方前两天刚找到嫌疑人的线索,让严岸阔配合调查。
严岸阔忙不过来,只好叫来黄筱萧,让她根据证据清单,重新调整一版应诉材料。
黄筱萧将文件拿回工位,捋到约莫到下午五点,跑过来问:“严par,感觉不太对啊。”
严岸阔从案卷中抬头,问:“怎么?”
“你看编号5和7——通话录音、视频录像,证明被告梁景良与其助理王喜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黄筱萧奇怪道,“咱们跟梁总还有王喜都问过,没听他们有这part啊!”
严岸阔面色凝重,立刻给梁景良打电话。
对方毫无悬念地挂了,通话转进语音信箱。
严岸阔不再像以前那样等待,而是留言说:“梁总,我们收到上诉人的证据清单,看到有些事跟你之前说的有出入,希望你解释清楚——需要再次提醒的是,如果当事人存在隐瞒,我可以解除委托关系。”
梁景良很快回电话,上来就问:“又怎么了?”
严岸阔将证据清单念了一遍,问:“之前多次跟你确认,你说王喜只是你的助理,那顾慧心那边的录音录像又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梁景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是我的律师,这是你要去考虑解决的事。”
“我解决的前提是,你要告诉我完整的事实!”严岸阔有点生气,沉声骂道,“否则指望神仙也救不了你。”
梁景良不满:“你怎么说话的?”
“梁总,我奉劝你,现在我们是合作关系,耍心眼最后吃亏的是你。”严岸阔把话说得很重,“如果你想赢,请你现在,马上,把你隐瞒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我。”
梁景良那边空了几秒,深吸一口气,才说:“行吧。”
事情不长,两分钟讲完,毫无新鲜感。老套的成功人士上位后抛弃发妻看上第三者,又在发妻父母双亡后试图离婚分家产的故事,跟之前王喜口中的简直是两个版本。
严岸阔听着都觉得脑壳疼,途中频频喝水,两分钟过得比两小时还长。他得出结论:“梁总,你应该知道,有你婚内出轨的前提在,原先的财产分割计划就很难实现了。”
“那我请你来干什么?”梁景良强硬地说。
严岸阔调整呼吸:“我只能保证在合法范围内尽量争取。”
最后梁景良还是心虚,把自己在结婚后多次与王喜偷腥的事情和盘托出。
严岸阔握手机的手越来越紧,他追问道:“那些不正当关系,几次,在哪,什么时间?”
“你到底站哪头的?问这么多,想干什么?”梁景良暴躁地想要挂断。
严岸阔不容分说:“我需要知道,那些证据对你不利的程度!”
梁景良半晌没说话,清完嗓子,重新开口:“……就几次,都在W酒店。”
严岸阔追问:“只有几次?”
“也有可能十几次。”梁景良改口,“或者几十次,记不清了。”
“除了王喜,还有别人吗?”
“……有。”
“……”严岸阔深吸一口气,“数量,身份,以及关系持续到什么时间。”
梁景良回忆道:“三四个吧,都是逢场作戏,谁记得那些人叫什么?过完年就没再有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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